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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啸卿点了点头,他现在是一副可以休息了的表情,他的亲随们很会意,他们带下江松前给他又戴上了手铐。
虞啸卿看着,并不表示反对。
瘸子站在一张桌子后,如果这个法庭再正规一点儿,这地方叫证人席。
“我是学生从军的。”瘸子说。
虞啸卿对他的亲随们挥了挥手,他对瘸子是真不怎么待见,“他们都是学生从军的。张立宪,你哪年跟的我?”
张立宪答道:“九一八那年。那年我十六,师座您还是连长。余治和李冰是第二年,一二八那年。何书光是卢沟桥之后。”
虞啸卿转头看着瘸子,问:“听见了?”
瘸子沉默。
虞啸卿唤醒瘸子的沉思,“嗳?”
“我是说,做学生的时候想着当兵,抗击日寇,脑子里的景是所有人往上冲,我是其中的一个。当了兵,我真冲了,迎面炮弹炸出的热气,屁股后莫名其妙地生凉气,我回头一看,我一个,其他人在战壕里乐。”瘸子说。
很多人在笑,看起来有很多人熟悉这么个场景,但瘸子没笑,虞啸卿也没笑。
“我再也不冲了,我想傻瓜才第一个冲,我也不第二个冲,第二个是白痴。可总得有人冲。我做连副,最拿手就是给新兵煽风点火,让他们冲头,老兵跟在后边捡便宜或者捡命。老兵命金贵,打过几仗还没死的人尤其金贵,而且他跟你认识了,熟了,成哥们儿了。新兵通常冲一次就玩完,你不要认识他,那是炮灰。我手上光煽乎上去报销的炮灰就一百多。久了,觉得对不住。我想要有个人带我们一起冲好了,没猜忌,大家一起,可没这人,我们还是吵着骂着,谁都不服,谁都不信,勇敢,但是虚弱。可没这人。现在我们有一个了,他几乎把我们活着带到东岸……”
虞啸卿打断瘸子,“下去。”
瘸子愣了一下,他压根没表情,瘸子只好认为自己听错,“我……”
“下去。”
瘸子挣扎着说:“我还没有说完。我想说……”
虞啸卿又一次打断了瘸子,“无需听你倒完肚子里的稻草,你准备了一肚皮稻草来浪费时间,可什么也说不清。学过点儿什么,对吧?学生兵。你慷慨激昂一趟这里人就活该跟你转?拿惨烈来吓唬我们?把这句话放进你的稻草脑袋,今天要文明,我没带刀,我拿它砍过多少该砍不该砍的人,数不清。我从十七岁砍到三十四岁,不说是怕吓尿了你这样的人。下去。”
何书光便来把瘸子往下拖,他挣了一下,愤怒,但是无力。
“可是我想说的话很多!”
虞啸卿不理,于是唐基微兴一下,“年青人,太多啦就说不清,想好要说什么。”
瘸子连挣的力气都没了,乖乖地回到了瘸子的人群中,偷瞄了一眼站了侧的江松,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虞啸卿和瘸子的争纷,那种若有所思几乎不是态度。
瘸子的人群愕然地看着他,他们失望得无以复加。
迷龙问瘸子:“咋回事?你不是贼能说的吗?”
“要整死他。不让咱们说话。”瘸子说。
人渣们便轻信了并深以为然,脸上出现了深重的忧患,瘸子沮丧地挤过他们,在后边空着的椅子上坐下。
这也许就是他们想要的,现在众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准备了一肚皮说词,可据说那是稻草……最要命的是,它真的是稻草,会轻易地被虞啸卿一挥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