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翁仲 · 1(2 / 2)
这家古董店真的好奢侈,虽然不知道这熏香是何种香料,但绝对不是廉价之物。王俊民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钱囊,他父亲不过是开封府的小小判官,吃俸禄度日,还要上下打点,供他上太学已是极限。更别说他家中还有三个未长大的弟弟,他也要省着点才是。
因为铁了心不想买东西,王俊民倒是静得下心来鉴赏店内的古董,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
店内的布置典雅宜人,各种古董的摆设都恰到好处,没有待价而沽的市侩感觉,反而像是进入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厅堂,每一个的古董,看起来都是华丽珍贵,价值连城。
初虞世却没王俊民那种闲心,他立刻冲到了放置文房古玩的地方,挑挑拣拣起来。除了一些玉佩扇子,他们太学生大抵都喜欢这些平日中可以用得着的文房之物,更加之古董店中经常会有些问人士子用过的文房清玩,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在考试前可以买来当个好彩头,保佑科科必过,这在初虞世看来可比考前温书管用多了。
“掌柜的!今天下午我看到的那个,李白用过的云纹白玉笔洗还在吗?”初虞世急吼吼地掏出怀里的银票,“我这回钱带够了!”王俊民在一旁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映了,虽然这家店看上去挺不错的,古香古色,卖的古董也很有年头,但一个诗仙李白用过的笔洗也太离谱了吧?不过他也知道好友的性子,是劝也劝不住的,反正初虞世家里有钱,倒也不在乎这点花销。
只是即使这么想,王俊民也无法对这家古董店的老板产生好感,在对方从内间走出来后,他便移开了视线,不再关注那边的讨价还价,漫不经心地扫过一旁的博古架。可他的视线去忽然间被角落里的一个玉人所喜迎,他好奇地走了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只有大拇指大小的玉翁仲。
玉翁仲是一种驱邪祛魔的佩饰,翁仲原是秦始皇时的一名大力士,名阮翁仲,传说力大无穷武力过人,秦始皇令阮翁仲兵守临洮,威震匈奴。阮翁仲死后,秦始皇为其铸铜像,置于咸阳宫司马门外。匈奴人来咸阳朝拜,远远看到该铜像,还以为是真的阮翁仲,不敢靠近。于是后人就把翁仲铸成铜人或者雕刻成石人,立于宫阙庙和陵墓前用以辟邪。渐渐地,石人开始佩戴的玉翁仲来辟邪,玉翁仲与司南佩、刚卯在汉代及其流行,同被称为辟邪三宝。子不语怪力乱神,王俊民本是不信这些,但却觉得这枚白玉翁仲雕刻得极其古朴大方,忍不住伸手拿了起来细细端详。
这枚玉翁仲采用汉代风格为汉八刀,风格古拙凝练。简简单单的几刀就雕琢出来一张青年人面容,玉光莹润,有股摄人心魄的苍劲刚毅。这枚玉翁仲的穿孔为人字形,从头顶上直到腹部,再分两路由腰部两侧出来,呈人字状的红色穗绳也是从头部而下至腰的两侧系一结,这样翁仲悬挂时就可以立着,这种人字形穿孔也是明显的汉代翁仲的标志。
王俊民爱不释手的摩挲着,这枚玉翁仲许是年代久远,穗绳虽是崭新的,但玉翁仲的身体上面有着数道裂纹,还有着血丝般的沁色,看上去就像是玉翁仲所留的鲜血,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哎呦,康侯你怎么在看这个啊?”初虞世已经买了那个笔洗,抱着个锦盒凑了过来,一看到王俊民手中的玉翁仲,便大呼小叫起来。“怎么了?”王俊民皱了皱眉,视线落到了一旁跟过来的老板身上,震惊于对方不似普通人的气质。
这人穿着一袭秦汉时的古服,宽袖紧身的绕襟深衣,黑色的直裾优雅的垂在脚边,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活脱脱就像是古画中走出来的风雅人物。这样的儒雅气质,就算是太学中的太常博士,都比不上,更遑论他并未束发,可见还是弱冠之年。
“这枚玉翁仲传说是给人带来厄运啊!”初虞世语气夸张的说道,“张师正知道不?就是一直和你竞争内舍学谕的那个人,前阵子不信邪地把这玉翁仲买了回去,连连倒霉,连内舍学谕都被你当了。后来只好把这玉翁仲退了回来。”
内舍学谕是选取内舍生之中最优秀者当之,在学官无暇之时代为指导其他内舍生的功课。王俊民是为着内舍学谕会每个月发银钱补贴才去报名的,从没在意还有谁在和他竞争。
不过张师正他倒是有印象,毕竟内舍生之中极其优秀者也就那么几人,都是进入伤舍的后备人选,王俊民就算是再不问世事,也知道那几位。但重点不是这个,王俊民没理会初虞世的劝阻,直接向一直没说话的老板扬手道:“这枚玉翁仲怎么卖?”
落~霞~小~说~
那老板淡淡一笑,道:“你朋友都说这枚玉翁仲会给人带来厄运,你怎么还要买?”“是真的会给人带来厄运?”王俊民拧紧了眉,他本来以为这老板能把一个看起来普通的笔洗都吹成是诗仙用过的,自然会巴不得地把这玉翁仲卖掉,编造各种离奇古怪的来历。那老板却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徐徐道:“玉本为石,聚集天地灵气而生成玉,经过匠人精心雕琢为饰。而为主人挡过灾的玉器,往往会因为灵气耗尽而有裂痕甚至破碎。玉是有灵性的,但反之就也有邪性,碎玉很容易招惹些不好的东西。”
他没有说这枚玉翁仲会给人带来厄运,可每个字都在暗示。
王俊民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翁仲,他知道翁仲上面的那些裂纹不是玉本身自己所带的石纹,而是真正的裂纹,甚至连沁色都沁入得很深。
可是就是很喜欢怎么办?玉器与人也是要看缘分的,在这满屋子都是名贵古玩的店里,他就这么视线一扫,就独独看中了它。就是想要占为己有,好像天生就该是自己的东西。
“这玉翁仲怎么卖?”王俊民开始琢磨着自己可以动用的钱财有多少,他当了内舍学谕之后,倒是有了一部分补贴。
老板微微一笑,便随意道:“既然你想要,就拿走吧。好好待它即可,若真是厌弃了,切不要随意丢弃。”王俊民欢喜的道了谢,立刻就把玉翁仲挂在了腰间,觉得今晚当真是出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