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2 / 2)
周先生心弦紧了紧,她怎么会知道自己?
赵清韵深吸了一口气,要打这场仗自然要做足准备,她是有备而来。
“周先生刚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说我不顾念夫妻情分,与张老爷夫妇的话差不多。那么敢问周先生,你觉得张玉博在对我父母下手的时候,可顾念了我与他的夫妻情分?
“《论语宪问》一书中曾言: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周先生是秀才,比小女子有学问,不知周先生可能为小女子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周先生张着嘴,仿佛突然被人遏住了喉咙。
赵清韵没有等他的回答,已经转头看向另一位男子:“陈先生,你是一方乡绅,家住苏州城外不远的镇子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之前说妻子当以贤惠大度为则,言指我善妒。
“我这些年确实无所出,也确实没让张玉博纳了当初的外室进门。我拒绝原因有二。其一,虽说男人三妻四妾乃为平常,但张玉博娶我之时曾许下诺言,终身不纳二色。都说文人重诺,张玉博虽非正经读书人,却有向学之心。我以为他是君子。
“君子一诺,重逾千斤。张玉博一时糊涂,被美色所迷,身为妻子,自该规劝,将他引回正道,怎可在此时为了自己贤惠大度的名声,将丈夫至于违背诺言的小人之境?”
陈先生支支吾吾:“这……这怎么能这么算?”
“那要怎么算?哦,是了。是我错了。我以为这是诺言,可于张玉博而言,却只是戏言。我那会儿没明白,后来明白了。但张玉博找谁都行,这名外室不行。
“陈先生可知那外室是何等身份?她是歌舞坊歌姬,此等女子,敢问你可会让家中子弟纳入家门?她是贱籍,律法也不允纳贱籍女子吧。我虽没让她进门,但此后却为张玉博纳过两位妾室,俱是良民。我若当真善妒,如何会主动为他纳妾?”
陈先生哑口无言。
赵清韵又看向另一男子:“孙先生是二十三年举子,不论学识还是名望,均在周先生与陈先生之上。孙先生是有大才之人,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孙先生为我解惑。
“孙先生说我带累了苏州城的女儿家,说苏州的女儿家怕是都没人敢娶了。张玉博杀害我父母,证据确凿。我不过是想为父母讨个公道,如何就成了让别人不敢娶的女子?若这么说,那娶了我受我赵家恩惠又杀害我父母的张玉博呢?
“小女子没什么文化,敢问在场所有人,到底是我让人不敢娶,还是张玉博让人不敢嫁?诸位家中可有女儿?诸位可愿意让女儿嫁给张玉博?”
赵清韵抿了抿嘴,勾唇补充道:“会杀你们的那种。”
众人:……
这谁愿意啊!
孙先生皱眉:“没想到赵大姑娘如此巧舌如簧。”
赵清韵一顿,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孙先生谬赞了。小女子愧不敢当。孙先生若是觉得小女子哪里说得不对,可指出来。既是辩理,自然有你来我往。还请孙先生不吝赐教。哦,对了。”
赵清韵话锋一转,“孙先生家中便有女儿,且到了适婚之龄。我记得孙先生前两日与友人说张玉博是一时糊涂才会做下错事,盖因我这个当妻子的太霸道,生不出来又要占着他,更是借着赵家对张家的恩惠,辖制张家。
“我父母也因此看不起张玉博。张玉博是被我们所逼,迫于无奈才会反抗。你说张玉博情有可原,且他如今在牢中早已悔过,若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必定会改好。
“我也不明白张玉博在牢里的事孙先生如何得知。莫不是孙先生去牢中看过他?不过这些不重要了。孙先生既然这么看重张玉博,我倒是有个主意。”
孙先生眉宇紧蹙,心弦绷紧。
“我与张玉博已经义绝,两不相干。孙先生可愿将女儿许配给张玉博?孙先生不是说张玉博若能出来,一定会改好吗?圣人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孙先生处处替他说话,想来是十分看重他的。既然如此,这门婚事孙先生应该不会拒绝吧?
“当然,圣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哦,我不是说张玉博一定不会改好。我只是怕有万一。万一张玉博没改好,故技重施,设计杀害你与夫人。想来你的女儿一定不会去状告张玉博。毕竟你是不支持我这种做法的。既然不支持,那么便不会让自己女儿学我,是不是?”
孙先生脸色铁青。
赵清韵却点出张家二老来:“我们两家已经成仇,你们求我有什么用。不如求求这位孙先生。孙先生大善,对张玉博多有同情,你们若能求得他缔结姻亲,以孙先生的举人之身,还怕不能让张家重新振兴?
“便是我,不管愿不愿意,碍于孙先生的威望和功名,总要给孙先生几分面子的。到时候,我自然会向官府说明,请求张玉博轻判,也好成全他与孙先生的女儿。”
孙先生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蛇蝎妇人,好恶毒的心思!居然想毁了我女儿。你敢!”
赵清韵十分错愕:“孙先生为何生气?”
“你想把我女儿配给张玉博这种禽兽,你还问我为何生气?”
赵清韵眼珠一转:“哦,原来孙先生也觉得张玉博是禽兽啊。”
孙先生怔住,张着嘴,无法言语。
“孙先生既然觉得他是禽兽,那么这些天为何一直帮张玉博说话?孙先生近日的表现,小女子还以为你是对张玉博另眼相看呢。哎,原来是小女子误会了。”
孙先生咬牙切齿,可他气怒之下说错了话,此时哪里还能再开口。
在场之人,一多半看看赵清韵,再看看孙先生,忽然有点明悟。不对劲,这事情似乎不太对劲。事情刚曝出的时候,他们是什么态度来着?虽然对赵清韵状告张玉博且要求赔命有点微词,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张玉博狠毒吧?为什么……
哦,是了。他们之中似乎不少人都跟孙先生陈先生周先生接触过。这三位都是有功名或者有声望之辈,他们仰望日久,对其深信不疑,不自觉跟着他们的思路走,下意识忽略了张玉博的恶行,只觉得赵清韵行事太过了。
可看现在的情形,孙先生的态度与神色,许多人开始深思。一旦脱离了“粉丝滤镜”和“绵羊效应”,大家的理智慢慢回笼。
赵清韵挺直了背脊,掷地有声:“都说百行孝为先。为人子女者,父母若有冤屈,怎能不诉?虽说女子出嫁从夫,可若夫君做错了呢?还要盲从吗?更别说女子也该从父。
“父母生我养我,对我而言恩重如山。你们觉得我出首状告夫君不对,那么可是觉得为人子女,我就应该为了保护这样的丈夫而无视父母的冤屈,无视他们十几年来对我的养育吗?若是如此,我父母在九泉之下,如何能瞑目?
“敢问诸位,将心比心,易地而处,若是你们的女儿站在我的位子上,你们可愿意让她们明知是夫君所为还隐瞒下来,不听不问不管不顾?”
众人面色瞬变。要是自己的女婿杀了自己,女儿还护着,不肯出头。光是想想都觉得憋屈,恨不得把这女儿女婿一起掐死。
思及此,众人一顿,看赵清韵的神色突然复杂起来。是啊,他们自己都无法接受的话,赵清韵为父母伸冤有什么错呢。若真算起来,她最大的错就是嫁给了张玉博,给赵家引来这等中山狼。
可亲事是她自己做主的吗?不是,她与张玉博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生我者,父母。养我者,父母。非张家,更非张玉博。我与张玉博成亲,父母为我准备丰厚嫁妆。我以嫁妆支撑张家门楣,为张玉博纳妾延绵子嗣。我无愧于张家。可我有愧于父母。父母惨死,若我再包庇凶手,或是请求从轻发落,我枉为人女。
“此事为张玉博行恶事得恶果。是他有错在先。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从他忘恩负义,不顾赵家对张家多年扶持,对我父母下手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我的夫君,而是我的仇人。我不会以仇人为夫君。
“我若如此,将父母置于何地?叫他们情何以堪?我所能做的,唯有与张家一刀两断,为我父母平冤昭雪,将凶手绳之以法!只有这样才不枉父母将我带入这人间,养我一场,还费心费力为我筹谋。
“所以,对于张玉博,我绝不会松口!要求严惩凶手是我能为父母做的最后一件事。凶手不惩,真相掩埋,正义不张,天理何在?唯有凶手伏法,才可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话音刚落,楼上传来一声大喝:“好!好一个凶手不惩,正义不张,天理何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二楼厢房窗口站着一位少年,锦衣华服,气度斐然。少年向前一步,目光淡淡扫过一圈,停留在周先生陈先生孙先生身上,嘴角勾出一抹弧度。那笑意不达眼底,眸子里的冷意宛若冰刃,周陈孙三位先生顿觉如坠冰窖。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二楼厢房窗口站着一位少年,锦衣华服,气度斐然。少年向前一步,目光淡淡扫过一圈,停留在周先生陈先生孙先生身上,嘴角勾出一抹弧度。那笑意不达眼底,眸子里的冷意宛若冰刃,周陈孙三位先生顿觉如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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