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 2)
至于眼前这女子,便是万少隐的心头肉。他很清楚,从他第一天接近她起,他就知道她有朝会助他完成前程。
但他对她又不是完全的利用,或许最初是,可渐渐地,他竟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初意。”乔杭祈怕耽误时间,便不再拐弯抹角,一把握住她的手,语气真挚而热情:“你和我一起走吧,离开武溪,我们去沧平,或者国外!你大好青春,不该被他万少隐白白虚耗。你也有你的梦想,你不是寻常女子,我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她一怔,赶忙想要甩开他的手,可他力气那么大,她挣脱不开,当即皱起眉,“你真是疯了。”
“我可不是疯了,不疯魔又怎能沦落至此!”他激动起来,伸出手臂抱住了她,紧紧地抱着,痴心话如滔水般从心口上涌出来,“我自知不能和大军阀家的少爷抢人,可革命是要创立新中国的,三妻四妾早晚会被废除。你做他的小,不如做我的合法妻子,我定将对你一心一意,绝不朝三暮四!和我走吧,我们一起走!”
仿若忍无可忍,林初意奋力将他推开,声色俱严:“不!”
没想到如水般温顺的她也会有如此冷漠决绝的一面,他一时之间回不过神,反应过来后问道:“我不信,你是不愿离开他?”
林初意摇摇头,对万少隐,她何尝不想早日脱离?但她也不愿同乔杭祈诉说这其中的原因。今日他挟她来于此,她已经对他失望至极,要她和他一起走?疯话,他自身难保,还说些没头绪的疯话。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觉得头有些晕,整个人开始站不稳,无力感蔓过全身,她用力地想要睁开眼,可到底还是昏昏沉沉地坐倒在了床上。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嗫嚅着问他“你什么时候……”再接下来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思绪越发浑浊,她瞧见他那森冷而漠然的脸,如同在回答她:“不管你愿意与否,我只有带上你,才能活着走出城。”
林初意没了意识,黑暗袭来的瞬间,脑子里竟一幕幕闪过的是过往从前。
陵州时日,雨露为霜,那时她还未来到此地,那时她也不曾失去自由。只可惜,如今的一切都已更改,物是人非,一片白茫茫的大江拦住她去路。她仓皇地回过头,看见万少隐站在原地,他眼里藏着冷冷的热烈,与深渊,逼她坠进去。她越挣扎越无措,江边繁华都已逝,四面楚歌,唯有他能给她容身所,也是他一点点的把枷锁套在她双腕,像悲悯刺穿喉咙,碾碎她心,封了明日,断她去路。
她艰难地抬起眼,已不知过去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觉得周身的一切都在恍惚的流逝,她是在车上。她吃力地移动视线,这才发现自己靠着他的肩。
察觉她醒来,他低眼来看。
四目相交,她避不开他目光。那视线总是灼热的,与他那颗残酷的心形成可怕的对比。他紧紧地攥住她的手,清冷声音中泄露一丝柔情,“头还疼不疼?”
她没说话,似乎不愿回答。
黎晚曾不敢把车开的太快,担心颠簸。车内的沉默气氛令他不太舒坦,他听到林初意用极微弱的声音质问起万少隐:“乔杭祈……他……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还活着,你就别操心那个了。”万少隐抱着她,虽然语调平缓无异,可黎晚曾透过后视镜却见他的面孔上浮现出冽然的寒气。
“他是革命党……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抓他们那拨人,你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你也知道我和他是相识,你利用我引出他,是为了留个用得上的活口。”
“你累了,不要多说了。”
“万少隐……你当真是……冷血无情之人。”她的语调中带着隐隐的嘲弄与愠怒,说着说着,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听闻与此的黎副官不禁感到怅然,他这次略微侧过去头,见万少隐吻上她的发,竟也低低地叹息了声,问道,“晚曾,你也觉得我是个无情之人?”
黎晚曾急忙转回头,末了安慰,“副司令向来对林小姐有情有义,这一次迫于无奈,副司令也是被情势所逼。依晚曾所见,副司令不必太过自责。”
万少隐不再说话了,黎晚曾稍稍镇定下来,可接着,身子陡然一震,因万少隐那句突如其来的话:“把乔杭祈送去给卢以安,他一直都想从革命党的口中问出军机要密,你告诉他,要是问不出来有用的东西,人,就不用留着了。”
黎晚曾沉默良久,说:“是,副司令,我将一切照办。”
“好了,回荀老板那边吧。”
黎晚曾差点将“九少奶奶吩咐过,要带副司令回府”脱口而出,仔细想想,还是没能违背他的命令,便又道了声“是”。
万少隐紧紧地箍着怀里的人,好像一撒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黎晚曾替他感到忧心,犹记得当初那一日,万少隐遇见她时,黎晚曾也恰好在他身边。他的眼睛管不住地追着她的身影跑,见她笑,他也笑,见她皱眉,他也心烦。他鬼使神差地自控不能,无论时日过去再久,他也放不掉她的一身芳香。
外人都道他年少英雄,随父出征,战场屡胜,好似永不会战死。可他也只是凡人,他能活下来,大概是他把自己的命放在了她这里,她在,他生。
她死,他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