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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美景奈何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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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道:“此曲我实实唱不好。”王五爷道:“既然你爱说话,不爱唱曲,那就将后头的词念出来我听听,也就罢了。”青鸾心中忐忑,那王五爷端着盖碗来,呷了一口茶,似是毫不在意:“我王五是个粗人,就听着好听罢了,你唱给我听听,我也学不了,抢不去你的饭碗啊。”他语气俏皮,青鸾只觉得他一双眸子晶亮,灯光下瞳仁儿黑得似最深沉的夜色,不知为何十分令人心安。得他相助,终究是觉得应有所酬,犹豫片刻,终于低声唱道:“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梦想回思忆最真,那堪梦短难常亲。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她声音清丽婉转,唱到最后一句的“月”字,余音袅袅,似叹非叹,极是惆怅动人。

王五爷坐在那里,手里转着茶碗的盖子,等她唱到第二句,身子忽然微微一震,旋即坐在那里,只是纹丝不动,直到她唱完后,又过了许久,方才抬起头来。青鸾只觉得他目光怪异,那样子像是大惑不解,只管打量着自己,仿佛想从自己身上看出什么来。她到底心下有几分羞怯害怕,不声不响请了个安,道:“多谢五爷仗义相救,青鸾无以为报,但日祈五爷此生康泰,青鸾告退了。”

那王五爷见她退后去开门,这才如梦初醒,道:“等一等。”语气已经十分客气:“姑娘谈吐斯文,必也是好人家出身。敢问姑娘是何方人士,府上贵姓?”青鸾只答:“因贫寒入此贱籍,有何颜面提及家门,五爷也不必问了。”那王五爷却甚是心急,脱口道:“那姑娘原籍何处可以说吧?”青鸾怔了一怔,道:“是,小女子原籍江宁。”王五爷搔头道:“江宁……”又问:“这曲子你是你娘教你的,她说没说过这词是谁写的?”青鸾心中生疑,只是不明白他为何一味追问此诗,道:“我娘没说过这是谁写的。”王五爷哦了一声,似是更加困惑,青鸾见他突然之间呆呆傻傻,心下害怕,正欲说话,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喧哗,极是吵闹。王五爷眉头一皱,道:“准是那三个王八蛋不服气,带了帮手来。”推开窗探头一瞧,却见七八个衣饰整洁的长随,骑着数匹高大骏马,正在门口下马。他眉头皱得更紧,楼下长随中为首的那人一抬头,正巧仰面看到他探出半个身子,与他打了个照面。那人啪的将袖子一捋,就在那尘土地下跪了,高声道:“奴才给爷请安。”余下六七人亦纷纷跪下,不敢抬起头来,竟是恭敬到了极点。

王五爷却大发雷霆:“见了你们还安个屁!是谁叫你们寻到这里来的?”

为首那人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容奴才上楼来,向爷仔细回话。”王五爷哼了一声,道:“滚上来吧。”那人又磕了一个头,恭声道:“谢爷的恩典。”他们一行人虽是长随打扮,但个个气宇轩昂,衣饰华贵,更兼所乘骏马鞍鞯鲜明,竟是京中一等一的人家亦不敢攀比的豪门奢仆。冯胜年总见王五爷一身粗布葛衣来吃酒,穿得极好时也不过是一件绸长衫,私心猜度他不过是个生意场上的混混儿,谁知他的家奴反倒有这样的气派,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五爷在楼上雅间。”

那一帮豪奴本留一人在外头牵着马,此时留了两人在楼梯口,另二人把守二楼走廊,余下四人行至雅间之前,又留下二人把守门口,只为首那人进了雅间,先打了个千,恭声道:“奴才海尔塞见过五爷。”

青鸾见这王五竟有这样的气派,早就十分吃惊。王五爷神色颇为不耐,道:“不是早吩咐过,没事别来扰我。”海尔塞恭恭敬敬道了声“是”,却趋前一步,附耳对王五爷说了一句话。青鸾本来觉得那王五爷嘻皮笑脸,吊儿啷当,纯粹是个泼皮无赖,此时却见他脸色一沉,神气凝重,竟有一种渊停岳峙的气势,霍然起身,吩咐海尔塞:“走!”

海尔塞依旧极是恭谨:“是。”那王五爷再不说一句话,大跨步直冲出去,海尔塞紧随其后,只听楼梯上步声急促,一行人已经疾步下楼。青鸾呆立半晌,方才伏到窗前去看,只见那五爷已经率着一众家奴认蹬上马,数骑烟尘滚滚,蹄声隆隆,路人避闪不及,在依稀的灯火里已经去得远了。

他们一行人纵马径往西,未至西直门便折向北,马行极快,海尔塞只觉得背心里生了一层冷汗,本是八月末的初秋天气,衣服却早汗得透了,他悄悄打量主人神色,只见他打马狂奔,似未思及任何事情。从喧闹的市坊间穿出,这一条笔直的官道寂静无人声,远远已经可望见大片黑沉沉的琉璃瓦,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再近些,便可见着一盏盏极大纱灯,燃得雄浑庄严宫门外透亮辉煌。听到蹄声,早有护军执灯迎出很远,大声问:“什么人?”海尔塞见主人扬手举起一面签牌,便高声替主人回答:“和硕和亲王弘昼,奉召觐见。”

护军忙不迭行礼,闪避过一旁,海尔塞及那六七名亲随仆人悉下马,早有和亲王府的伴当带着冠服等侯在此,弘昼就在直房里匆匆换了,亲王体位尊贵,悉赏“紫禁城骑马”。此时皇帝驻跸圆明园,园中规矩悉比照禁中,他换了冠服便重新上马,自侧门策马入园,绕过正大光明,方在仪门前下了马,早有太监挑灯迎了出来,顺着湖畔青石道走了不久,方至九州清晏,未进殿门,已经见着阶下立着数人。檐下本悬着数盏极大的纱灯,照见分明,正是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另有一人同他一样,着金黄四开衩绣五爪九蟒袍,红绒结顶冠帽,乃是皇子特有的服制,正是他的兄长皇四子弘历。弘历身后则是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只待弘昼一到,两代四亲王,满汉二辅相,竟是聚齐了。

弘昼虽生性飞扬跳脱,此时见了这样的阵仗,也立刻明白出了大事,一双脚似灌了沉铅,竟不知自己是如何迈出步子。庄亲王允禄见到弘昼,沉声道:“皇上病势沉重,特召我等前来。”弘昼只觉得脑中“嗡”得一响,允禄后头的话竟一句也未听见。自从雍正九年皇帝大病一场之后,时时有圣躬不豫的消息,但近两年皇帝身子还算安泰。且皇帝素来畏暑喜寒,如今已经是初秋,天气凉爽,皇帝精神颇好,弘昼昨日入园请安,还听了好生一顿训斥,说他:“刁钻顽劣,奢侈无度,行事多有失皇子身份。”不曾想只是一日功夫,竟致病重不起,

正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皇帝最亲信的总管太监苏培盛已经出来,向众人拱一拱手,道:“诸位王爷、大人请进。”

请脉的御医刘胜芳已经退了出去,暖阁内本焚着安息香,只见一缕缕淡白的清烟散入殿深处,宫女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出,个个垂手静立,苏培盛悄步趋前,低声道:“万岁爷,他们都来了。”

于是由庄亲王允禄领头,允礼、弘历、弘昼、鄂尔泰、张廷玉一溜跪下,行了见驾的大礼。弘昼这才看清炕上静静卧着的皇帝,他脸色还算安祥,双目微闭,嘴角微微动了下。似乎是示意听到了。众人一动不动跪在原处,暖阁里静的可怕,甚至连炕几上西洋自鸣钟走针的“嚓嚓”声都能听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瞧了瞧诸人,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极为吃力:“鄂尔泰……”鄂尔泰连忙膝行数步,跪在炕前,含泪叩头道:“奴才谨聆圣谕。”皇帝声音很轻:“遗诏……”鄂尔泰道语气惶急:“皇上春秋鼎盛……”未等他说完,皇帝呼吸急迫起来,在枕上摇了摇头,似不欲再听此套话。鄂尔泰含泪磕了个头:“是,奴才等愿鞠躬尽粹,以侍储君。”皇帝似乎甚是满意,缓缓闭了闭眼,这才说道:“在枕下……”鄂尔泰望了一眼苏培盛,于是由苏培盛从皇帝枕下取出一只精巧的黑漆匣子,鄂尔泰见此匣封缄甚密,不仅有皇帝御押的封条,还用一把紫铜百子锁。苏培盛知道此匣关系重大,双手交与鄂尔泰捧住。皇帝用尽全身力气,手臂抬到一半,终于无力的垂下,只是长长喘了口气。鄂尔泰自雍正元年擢升江苏布政使,雍正三年又晋升为广西巡抚。在赴任途中,皇帝觉得他仍可大用,改擢为云南巡抚,管理云贵总督事,而名义上的云贵总督杨名时却只管理云南巡抚事。雍正四年十月,鄂尔泰又擢得总督实缺,加兵部尚书衔,六年改任云贵广西总督,次年得少保加衔,十年内召至京,任保和殿大学士,居内阁首辅地位,十余年来青云直上,可谓圣眷优渥到了极处。这十三年来君臣相得,知这位皇帝生性最是要强,极爱面子,此时竟连举一举手都不能,心下必难过到了极点。他声音里已经不禁哽咽:“皇上……”皇帝本来性子甚是急躁,此时却像是骤然恬静了,呼吸也渐渐均停平顺,又过了许久,才道:“钥匙……在朕衣内。”皇帝病卧在炕,本来就只穿了明黄宁绸中衣,苏培盛只得解开皇帝的衣裳,众人因皇帝说话无力,皆跪得极近,此时炕侧烛火极明,清清楚楚照见皇帝左胸口有极长一道伤口,竟有两三寸长,疤痕极阔,显见当年伤口极深。虽然是数十年前的旧伤,早就痊愈,但疤痕狰狞宛然,可见当年这伤势是如何凶险,只怕几乎不曾夺了性命去。皇帝践祚之前,乃是金枝玉叶的皇子,自幼便是保姆、嬷嬷、哈哈珠子拱围着。成年之后又是敕封的和硕雍亲王,别说受这样严重的伤,就是指头上被烫掉层油皮,太医院也必备医案入档。此时暖阁之内的四亲王、两辅相,皆是皇帝最亲信之人,但数十年来,竟无一人知悉皇帝曾受过这样的重伤。皇帝本来心性缜密,性子孤僻,有许多行事不为旁人所知,但不知所为何故,如此重伤多年前竟不曾走漏一丝风声,众人皆在心中错愕无比。

但见苏培盛已经在皇帝内衣夹袋寻到小小一枚紫铜钥匙,一并交与鄂尔泰。复又替皇帝整理好衣裳,依旧替皇帝掖好了夹被。皇帝微闭着眼睛,说话也似有了几分力气:“此诏书……着庄亲王,果亲王、鄂尔泰与衡臣……会同……丰盛额、讷亲……海望……同拆看。”此即是顾命,于是众人皆磕下头去,道:“谨遵圣谕。”此时方才去宣谕传来的领侍卫内大臣丰盛额、讷亲,内大臣户部侍郎海望皆已赶到。太监进来禀报此三人已至,皇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似再无力气说话。

于是由鄂尔泰与张廷玉捧了匣子,就在寝宫宫门之前,众目睽睽之下打开封缄,取出诏书宣读,果然不出所料,诏书之上笔迹圆润,正是皇帝御笔亲书,乃是:“皇四子宝亲王弘历为皇太子,即皇帝位。”

皇帝共有十子,长大成人的只有皇三子弘时、皇四子弘历和皇五子弘昼,另有皇十子,此时年方三岁,随母长住圆明园,连名字都还没取,人称“圆明园阿哥”。但皇三子弘时在雍正五年即被皇帝玉牒除名,撤去黄带,逐出了宗室,不久就病死了,皇十子太小,继位的人选必在皇四子弘历与皇五子弘昼二人之间。而弘历丰姿过人,见识卓越,远非只会玩鸟赏花、惫懒淘气的弘昼可比,倾朝上下早已默认他即为储君。所以此时密诏一出,再无悬念,弘昼早无夺嫡之心,反倒大大的松了口气。

两位皇子依旧入寝宫侍疾,此时名份已定,皇太子弘历谢过恩,又与弘昼同侍侯皇帝吃药。弘昼半跪在脚踏之上,扶了皇帝,弘历端了药碗,依例先尝了一口,侍候皇帝喝了,又侍候皇帝重新躺下,那药唯镇定安神之用,皇帝昏昏沉沉睡了大半个时辰的样子,方醒了过来,脸上却显出烦躁的样子,弘昼见皇帝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忙命苏培盛去拧了热毛巾把子来,侍候皇帝拭过脸。皇帝精神像是安稳了些,望着他们二人,见兄弟二人垂手并立,虽然风采各有高下,脸上皆是恭敬慕爱之色。皇帝忽然道:“天申,你去将十阿哥抱来。你们都在这里……他也该来……”弘昼自成人之后,未尝再闻皇帝呼过自己乳名,心下忽然酸楚万分,几欲落泪,忆起这位严父虽然昔日诸多诃责,总是恨铁不成钢,而自己因不欲涉及储位之争,故意放浪形骇,每每气得这位皇阿玛大发雷霆,到了如今方显这一片舐犊之情。于是含泪磕了个头,径去十阿哥处传皇帝口谕。

皇帝的精神像是渐渐好了些,挣扎着像是想坐起来的样子,苏培盛忙拿了大迎枕来,弘历亦上前帮忙,皇帝却突然反手抓住他的手,弘历只觉他手心滚烫,皇帝只是温和的瞧着他,他生性严峻,可此时弘历见他目光之中尽皆爱怜,仿佛自己只是极弱极小的幼儿一般,慈爱之意尽在不言中,不由叫了声:“皇阿玛”。皇帝却道:“那年……是我亲手抱了你回来……”

弘历怔了一下,不知皇帝此话是何意,皇帝眼中却渐渐有了光彩,弘历见皇帝精神渐复,心下稍安,但见他的目光虽在自己的脸上,却似乎透过了一切,直望到那看不见的过去光阴之中,似说与他听,又似是自言自语:“你还没有满月……又瘦……又小……却从来不哭……饿了的时候只舔我的手指……”他的手抚摸过儿子的脸颊,语气极是欣慰:“你处处都极懂事……这千斤的担子,此后都交给你了……”

弘历终究忍不住,含泪叫道:“皇阿玛……”

皇帝的声音忽低下去:“你娘因我……吃了太多苦……”他眼中夹杂着奇异的光芒,仿佛隔着数十年的瞬息烟华,穿越诸多的人事,忆起遥迢而莫知的从前,声音里唯有莫名的狂热:“没想到她还活着,我一直怕……我一直怕见不着了。”弘历大惊骇异,他的生母钮祜禄氏已经是熹贵妃,不仅位份尊贵,而且二十余年来与皇帝相敬如宾,安享荣乐富贵,如何有吃苦之说?更惶论有“活着”之说?何况皇帝说的是“你娘”而不是“你额娘”,皇帝素日最讲究礼法,而此二称呼一汉一满,虽是同一意思,却大大的失了皇家礼数。他心中惶惑着急,皇帝却似比他更急,头上迸出豆大的冷汗,突然用尽全部的力气,紧紧捏住他的手:“去找……找……”

弘历忙道:“儿臣这就命人快马回宫,请额娘来。”皇帝只是摇头,抓住他的手骤然握紧,弘历又惊又怕:“皇阿玛!”皇帝像是突然透不过气来,只是大口大口喘气,弘历与苏培盛慌了手脚,摸胸抚背,只怕他一口气透不过来。弘历顿足叫:“传御医,传御医!”苏培盛飞奔着出去,皇帝的呼吸却渐渐微弱下去,弘历这才知适才只是回光返照,又急又痛,只是连声叫:“皇阿玛……皇阿玛……”皇帝眼神也渐渐涣散,但极力的动着嘴唇,似还想说什么。弘历俯下身去,才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好香……是桂花开了……”弘历问:“皇阿玛想要什么?”皇帝却再无力气说话,微微呼出最后一口气,阖上了眼睛。弘历大惊失色,连声叫“皇阿玛!皇阿玛……”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此时苏培盛已经传了御医进来,由刘胜芳率着数名御医,来不及行礼,便上前看视皇帝的病情,但见皇帝双目微闭,刘胜芳拿颤抖的手去一试鼻息,已无呼吸。他那只手剧烈的颤抖着,再也缩不回去。苏培盛急得团团转,弘历虽然镇定,声音也禁不住有一丝异样:“怎么样?”刘胜芳牙齿格格轻响,终于道:“皇上……宾天了。”

弘历脸刷一下白得吓人,虽然皇帝此番病来得极突然,病势又沉重,可是心里到底还是存了万一的指望。苏培盛见他身子微微一晃,怕他昏阙过去,叫了声:“四阿哥!”伸手在他臂上扶了一把。弘历怔怔的瞧着炕上静静卧着的皇帝,似乎不肯相信刘胜芳适才的话。御医们跪了一地,外头允禄允礼与几名顾命大臣闻讯进来,听到刘胜芳的话,皆跪下了,允禄抬起头来,见弘历已经潸然泪下,立刻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磕头:“奴才请皇上节哀,大行皇帝已去,万事有诶皇上做主。”

他这一哭,寝宫之中便开了锅一样,从暖阁之内一直到宫门外,人人皆放声大哭,弘昼亲自抱了十阿哥方赶回来,还未及寝宫门前便听到这一片嚎啕大哭,他心下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跌跌撞撞终于走进寝宫。他怀里的十阿哥本来已经睡着,此时早被惊醒,睁眼不见了相熟的乳母嬷嬷,耳畔尽皆是哭声,眨了眨眼睛,哇一声就哭起来。弘昼被他这一哭,更觉悲恸,眼泪漱漱的落在裹着幼弟的斗篷之上。

寝宫里诸人尽皆痛哭,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方稍稍平定下来,便由鄂尔泰搀了弘历,力劝“节哀”,弘历心中虽悲痛,亦知此大事一出,后头千头万绪皆要自己去拿主意,当下便由允禄与允礼分头去办“大事”,所谓大事,即传谕各宫举丧,摘去帽上红缨,换孝服。各处撤去吉色灯饰帐幔,换孝帐。最要紧的是大行皇帝小敛,护送梓宫回宫停灵……他们都是经过康熙六十一年“大事”的人,熟知礼节,当下去一一安排人手。再由鄂尔泰与张廷玉先行回宫,预备一切接驾事宜。

诸人皆去了,反只余了弘历与弘昼二人在此,弘历眼角微红,低声叫道:“天申。”反手紧紧拉住弘昼的手。弘昼心中激荡,几欲又落下泪来,只叫得一声:“四哥。”他突然失怙,只觉得天地骤然失色,恨不得与这位兄长抱头大哭,弘历也怕他再哭起来,自己亦会悲不自抑,忙忙的乱以他语:“皇阿玛的遗诏,将雍和宫一切皆赐给你。”弘昼忽如孩童一般放声大哭:“我不要雍和宫,我只要皇阿玛。”

他这么一哭,弘历禁不住热泪又滚滚而下,苏培盛等近侍太监忙上前相劝,好容易劝得弘昼收泪,弘历突然想起来,问苏培盛:“大行皇帝到底是怎么病得?”弘昼心中早有疑惑,只是事出仓促,不及询问。此时弘历开口,才知道他原来也并不知情。苏培盛一边拭泪一边道:“早起还好好儿的,中午晌还进了碗老米饭,进得香。到了傍晚的时候,忽然内奏事处转进来直隶总督李卫李大人派专差飞马驰送进京的一份密折,万岁爷看了密折,脸色就变了。在暖阁里背着手,踱了一个圈子又一个圈子,奴才觉得不好,劝万岁爷去园子里散散,万岁爷却突然打发奴才去寻一柄扇子。没等奴才从库房里回来,小五子就慌慌张张的寻到库房里来,人都吓傻了,只会嚷谙达谙达……奴才连滚带爬的跑回来,他们已经侍候万岁爷躺着,万岁爷只说了一句头痛得厉害……谁知道……谁知道……”他说到此处,张大了嘴,又要哭起来。他骤遇巨变,方寸大乱,说得罗里罗唆,缠夹不清。弘历明知重大关窍在李卫那封密折上,可是皇帝生前竟无一言提及,显是不欲令人知道。弘昼也听出端倪来,见弘历并不开口追问,自己当然最好是装作不知,硬生生吞下一口口水,只当充耳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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