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1 / 2)
楚寒今看了他会儿,明明带着羞恼,却将脸板了起来:“你很了解我吗?”
越临只得顺驴下坡:“说笑,说笑。”
楚寒今:“哼。”
脾气真大,俨然还有发怒趋势。
不过他也不过只对越临这样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越临捏紧了掌中白皙脚踝,温温柔柔地拿帕子擦净,扶他到床上休息。
楚寒今睡姿工整,躺下后乌秀长发披散在枕头,单手微微撑着下颌,俨然像一位入睡侧卧美人。
越临往床上坐。
他俩在山里也睡一张床,没有让越临单独打地铺道理。何况楚寒今还主动地留出了一片空位。
躺下之后,两人静了一会儿。
越临:“我知道你还没睡着。”
楚寒今:“嗯?”
“呼吸声,”越临语气十拿九稳,“你睡着了呼吸很慢很沉,现在依然急躁。”
“……”楚寒今睡不着,还是为那枚符咒。事情已经发展到让他感觉迷惑程度。
越临道:“睡吧,再不济,我们还能从没完成咒印下手。”
楚寒今闭着眼,嗯了一声,低着声,像沉入潭水中,气息缓慢埋入最深地方。他做了一个荒唐梦,梦到十几年前那场战争,父亲和母亲作为修士上了与魔道对抗前线,而他站在院落中,火光漫天,亮起星点如萤火虫乱舞。
不知怎么,他却不是小孩儿了,手指被轻轻牵住。
有个声音道:“父君父君。”
楚寒今讶异地低头,看见一个可爱小孩儿,穿身红色肚兜,发缕垂至耳鬓,笑意软糯,蹦蹦跳跳:“父君父君!”
楚寒今一直没睡好,总感觉胸口沉闷,看见他时笑了一笑,心情舒缓:“是你吗?”
“是我是我!父君抱抱!”小孩儿将手探出,垫着脚,示意他抱。
楚寒今便将人搂在了怀里。身旁走来一道高高身影,又搂住了他肩,三道身影望向不远处飞舞火光,遥遥并立。
楚寒今醒来了,睁眼,自己在越临怀里,颈枕着他肩。
“……”
这个睡姿倒是舒服,同时,越临单手搭着他腰,也不知道夜里揩油几次,另一只大手放在他臀部。
“…………”
阳光穿过窗柩落入眼中,楚寒今忍耐地拨开他手,坐了起身,打来一盆水洗漱。
越临也醒了:“这么早?”他睡眼惺忪推开了窗户,被阳光照眯眼,窗外传来一阵爆竹和唢呐混响。是送葬队伍。正前方八人抬棺,道士举桃木剑在前引灵,棺材两侧跟着披麻戴孝死者亲属,送葬队伍排到了街尾。
“周少爷好气派。”越临回头,楚寒今已收拾停当,随时准备出发。
越临不急:“先吃饭,送葬队伍走得慢。”
因为棺材重。材质越好棺材越重。
果不其然,他俩吃完早餐追出城外时,送葬队伍果然并未走远,沿着小路走向埋葬土坡,已挖了一个大坑。其中填满烧黑稻草灰,旁边摆满丧葬纸人,等着下葬时烧化。
八个大汉,拼劲全力才将这口金丝檀木棺停进坑中,满头大汗,等待道士念完符咒、烧化纸人后,拿起铁锹,往棺木上铲了第一锹土。
刚撒上去那一瞬间,一袭身影飞扑至棺前,是周夫人飞,她嚎啕大哭:“我儿——”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儿子即将埋入黄土,从此阴阳两隔,怎么能不悲痛欲绝?
送葬人沉默地看着,周夫人单手拍着棺材,老泪纵横:“我儿啊,你死好惨啊!你怎么就丢下为娘,一个人走了?你叫我以后日子要怎么活啊?”
有人劝她:“夫人,节哀,节哀,这人走了,是阎王收命,无可奈何!我们要好好地活着,少爷也希望你好好地活……”
周夫人置若罔闻,涕泪纵横:“儿啊儿!为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让你年纪轻轻,白白地走这么早啊……是为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场面哀戚,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众人皆默然。
可听见这句话,楚寒今没忍住看了一眼越临。
亲人离世,心态崩溃说肺腑之言,句句情真意切。可这是最让人费解地方,为什么周夫人要说对不起?
周夫人拼命拍打棺材:“儿——为娘对不起你,为娘没用啊……眼睁睁看你惨死,却不能为你申冤,让你在黄泉路上,走都走不安生啊,儿啊——”
一个母亲崩溃大哭,在场性格温和妇人,都轻轻擦拭眼泪。
可这些话,实在太令人奇怪了。哪怕在之前白席,她依然强忍着冷静,可现在马上要看见儿子下葬,似乎再也忍耐不住,哭含糊不清:“儿……儿……你要是在黄泉下……还看得到……就……就……”她声音咯咯,似乎被什么东西噎着,“就……报仇……报仇吧……让他们……不得……不得好死……”
说完,她猛地一闭眼,浑身发抖,似乎太过悲痛一口气没顺上来,开始抽搐。
连忙有人扶她:“夫人!夫人!”
现场乱作一团,周夫人被丫鬟扶到一棵树下顺气,两腿岔开坐着,神色苍白,盯着墓穴处咻咻地喘气。
而在场人,更是议论纷纷。那道士叹了声气,说:“吉时到,再下黄土!”
看热闹女人,纷纷安慰周夫人;几个男人拿起旁边铁锹,将泥土铲到棺材上,应着道士尖声——
“防人发狂起颠,败退绝嗣倒房!”
一抔!
“元辰星君,中破魁罡七魄!”
再一抔!
黄土纷纷扬扬如细雪,淋满棺身。
楚寒今越听,却越觉得心情微妙。
——全是镇压厉鬼符咒。
待棺身几被黄土覆盖,接下来便是冗长堆土过程,路人们送死者到这一程便结束了,纷纷散开回家,片刻之间,墓穴处只剩下了几位力汉和道士,还有楚寒今并着越临。
道士一看见他俩,摘下帽子就变回了丧葬铺老板,走近笑笑:“二位仙长?”
“昨天事,谢了。”越临说。
“不谢,犬马之劳犬马之劳。”他说,“剩下就是埋棺材堆坟包,没什么好看啦,二位爷回去吃早饭吧!”
楚寒今却不动,看着他眼睛。
“……”对方略感心虚地转过脸,挠了挠头皮。
楚寒今:“为何是镇压厉鬼咒?”
老板嘿嘿笑了两声:“这就是仙长么?什么都能听出来,平日送葬时施法,除了我,没几个人听得懂呢。”
楚寒今:“从实招来。”
他声音不算凶,很温和,修养温雅恰到好处,不过隐约含着不怒自威,让人情不自禁想回答他。
老板叹了声气,目光乱转,摸着头脑往后看了看,确定其他人都走开后,才又长叹了一口气:“其实昨晚二位爷来探查,我心里就猜到了。”
“怎么说?”
旁边挥锹人回头看了看他,不过他俨然是这群人头,摆了摆手浑不在意:“这少爷是被人害死!”
越临嗤声:“说点我们不知道。”
“……”老板点点头,道,“二位来估计也看明白了,我们风柳城归荣枯道修士老爷管,而上面这两位修士老爷,啧啧,一个性格冷漠自负,一个风流残暴,我们普通人日子不好过啊。”
楚寒今:“继续。”
“这两位修士在风柳城呼风唤雨,土皇帝!就没有他们得不到东西,比如那位风流成性修士,扔‘恶绣球’,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孩子。而另一位,其实更恐怖……”
“晨阳?”
“对!”
在楚寒今印象中,这人确实冷傲,不过并不爱说话,性格较为稳重,没想到他这儿有话,楚寒今点了一点头:“继续。”
“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恶魔,为了修仙,无所不用其极,前几年我们城里经常半夜丢了小孩儿,就是被他掠去炼成丹药服用;走在路上,看见谁灵根俊秀,一定会夺过去。比如以前有个读书人,就住在桥头卖豆腐那斜坡下。他觉得这读书人是个修仙好料,便想收他当徒弟,但人家一心一意只想读书不想修仙,后来……”
他舔了舔皲裂唇:“他登门三次,第一次问愿不愿意跟着自己修仙,那人说不愿。第二次登门问愿不愿意修仙,说那书生夫人得了麻风病,马上就要死,而只有他能救。书生说完不愿,第二天老婆就死了!第三次登门,书生儿子又在重病之中,下巴长了颗巨大无比瘤子,喘气都费劲儿!晨阳问他修不修仙,他早就知道这人捣鬼呢,就说不修!结果这孩子瘤子当场爆裂,黄红脓血撒了一床,活生生死在他面前!”
楚寒今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如此阴毒,居然是正道修士!
老板哼了两声:“太吓人了,两次都是我收尸。看见那小孩儿尸体,我差点没当场吐出来!而那书生痛苦跪倒在地上,望着晨阳道长离开地方,仰天长啸到声嘶力竭!你都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恨!”
明明与本案无关,楚寒今却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老板摇了摇头,“书生上吊死了。就吊在道衙门口,一袭白衣,十指殷红,用血写了一纸控诉。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结果不还是不了了之?”
楚寒今神色凝重起来:“真有此事?”
“当然有,那吊死在树上血迹至今都没流干!晨阳道长说这位书生根骨极佳,并不骗人,也不知道怎么搞,那树上恨血日日如新,怎么都消不掉,昭示他罪状整整三年了。”
楚寒今闭了闭眼,抿紧唇:“我自会去查看,还他一个公道。”
“公道?”
老板像听见了荒唐话,回头看看长得正直清正无比楚寒今,摸了摸下巴;又看看沉思不语眉眼阴沉越魔君,觉得这两人结伴诡异越来也强烈。但他不敢多问,叹了声气,手指往棺材处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