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上元(2 / 2)
独孤极顿了顿,说还没找到取神骨的方法,让她不必急于将神骨还他。
她身子养到一月中旬,能下床了,便让独孤极带她去北冥。
他说不必急于一时。
白婉棠:“等去过北冥,劝完他们,我还想在婚前去人间住一住。等我嫁给您了,忙的事情一大堆,就没什么时间去人间了。”
“而且,我想按照人间的习俗办婚礼。”她面带羞红地低下头。
独孤极同意了,但:“婚礼上不能用红色。”
白婉棠怔了下,点点头。
过了两天,独孤极便带她通过传送阵去往北冥。
她如今体内也有寒毒,很是怕冷,和他一样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魔云兽拉的车辇里。
车辇里烧了北冥神石,还布下了法阵,可她依旧冷。
独孤极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这一刻白婉棠突然明白,为什么先前她被封了神莲,他依旧喜欢抱着她。
浑身冰冷,仿佛落入冰窟般无助。
抱着一个人,哪怕那个人给不了她温暖,但他的陪伴还是会让她觉得,她没有被丢下。
车辇驶到镇魔渊前不得再前进。
镇魔渊对独孤极病弱的身子百害无利,是以白婉棠一人进入镇魔渊。
这也算是独孤极给她的一点信任。
她裹上大氅下车辇,让魔族退后。
魔族都对她的话视若无睹,独孤极命令他们退后,他们才动作。
白婉棠嘴角飞快地闪过一抹苦笑,用灵力敲动镇魔渊的结界,让里面的修士来接她进去。
来接她的是柏怀与藤千行,见她身后还跟了一大批魔族,还有独孤极的车辇,都警惕起来。
白婉棠对他们摇头说没事,随他们一同进入镇魔渊深处。
镇魔渊比北冥更寒苦。
白婉棠捧着手炉,未至深处便有点扛不住,后来是柏怀背着她入的营地。
营地布下了结界,但还是寒冰炼狱一般冷。
白婉棠冻得瑟瑟发抖,长话短说自己嫁给独孤极,让他们投靠魔族。
北冥族人与众修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你再说一遍?”
一副她再说一遍,就骂她是叛徒的样子。
北冥家老祖宗笑眯眯地搂着她,用灵力暖和她的身体,:“仙仙,给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太过刚未必是在证明傲骨,也许只是在自取灭亡。”
她一边说,一边在老祖宗手里写字。
老祖宗感受到她写的字,握她的手开始打颤,苍老嗓音哽咽地责备:“仙仙,你怎么办,你不能这样。”
白婉棠对她笑笑,请她帮忙说服其他修士。
柏怀和藤千行到一旁说了什么,回来也帮白婉棠说话,劝大家投靠魔族。
方才柏怀背白婉棠来的路上,白婉棠在他背上也写了字。
她说,独孤极行宫的宝库法阵里有一块万象镜。
只能拿到万象镜,打碎它,便可扭转乾坤。
她已经为他们铺好了路,他们为何不能冒险去抢夺万象镜?
总归他们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无法抵御魔族,情况不可能比现在还糟糕了。
一个时辰不到,白婉棠脸色惨白地被柏怀从镇魔渊里背出来。
独孤极隔着帘幕看她趴在别的男人背上,几乎下意识动了杀心。
但白婉棠在镇魔渊内便让柏怀回去,然后自己才慢吞吞地走回车辇上。
上了车辇,她察觉到独孤极心情不好。
她心知他不喜欢任何人碰他的东西,既然嫁他,他必然也把她视为了所有物。
便脱下大氅,钻进他怀里。
独孤极搂着她没说话,让她坐在他腿上,用毛毯盖在她身上,命令魔族返程。
她脸靠在他前,虚弱地:“再过两天,就是人间的上元节,我想去看花灯。”
独孤极瞧她脸色苍白,不答应。
但她目光太过殷切,仿佛这次不看,以后就可能再也看不到似的,他拍拍她的肩膀,:“到时候再说。”
白婉棠失落地点头,闭上眼睛休息。
他不松口,她对去人间没什么期望。
但两天后的傍晚,他处理完公务来找她,给她裹上大氅,戴好毛茸茸的兜帽,带她去了人间。
白婉棠开心极了。
她抛下所有不快的事,让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欢乐,和独孤极降落人间皇城后,拉着他逛皇城。
皇城内的街市上全是来往的人和摊贩。
只是四处都挂着白灯笼,让白婉棠总觉得好像在参加一场满城都在祭奠的丧礼,而不是过节。
她想大概是独孤极喜欢白,也不好吐槽,牵着独孤极一起去买糖人,糖画。
她还想吃糖葫芦,可惜没的卖。
想多彩的花灯,也没有。
她的愉快,在这些异常的小细节里,一点一点被消磨。
独孤极对她感兴趣的那些都不感兴趣,只是跟着她逛。
他感受不到看灯吃糖有什么好开心的。但看着她比在行宫时活泼了不少,他心里生出“她本该如此”的念头。
白婉棠逛累了,和他到一家酒楼休息吃饭。
明明是节日,酒楼里却十分冷清。
白婉棠心里的怪异又多了一分。
从这家酒楼往下望,能看到那棵巨大的姻缘树。
因不是乞巧节,姻缘树不开放。
但为配合节日气氛,姻缘树周围都挂了灯笼。
白婉棠眼珠转了转,叫来小二,让他帮忙去块木牌、小刀还有彩绸。
小二诚惶诚恐地应是,眼眶红红的。
白婉棠多看了他一眼,心疑难不成他被老板训斥了?
很快小二奉上她的东西。
她捧着木牌对独孤极:“我们取个在人间用的名字吧,你叫白鹤,我叫白仙仙,怎么样?”
独孤极突然心头抽痛。
他眉头紧了下,难受地捂住心口。
白婉棠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他缓了缓:“没事,随你。”
白婉棠笑了笑,笑里却没有多少欢喜。
她在木牌上刻下“白鹤”,把小刀递给独孤极,让他刻“白仙仙”。
他接过刀,面无表情地刻了。
白婉棠用彩绸绑好木牌,拉着他下楼到河边去。
和独孤极站在岸边,她突然觉得河中央那棵姻缘树好遥远。
她将手中木牌扔向姻缘树。
木牌“扑通”一声掉进了里。
她不气馁地用法术将木牌捞上来再扔,还是扔不到。
独孤极像看傻子一样看她一眼,搂着她飞到姻缘树下。
白婉棠紧张了一下,环顾四周,发现城里的百姓竟然没有留意他们。
她奇怪地眨眨眼,转身对着姻缘树扔木牌。
木牌抛上去,掉下来。
抛上去,掉下来。
……
她扔了很多次,一次都没有挂上去过。
她笑起来,对独孤极:“真奇怪,怎么会挂不上去呢。”
“你飞上去,把牌子绑在树上……”独孤极不耐地看向她,瞧见她明明是笑着的,眼里却蓄满了泪。
“一个牌子而已,不许哭。”他皱眉呵斥她,向她伸出手,“给我,我来扔。”
白婉棠抹了把脸,捡起木牌。
木牌漉漉的,掉在地上好几次,沾满了泥污。上面的名字都模糊不清了。
“算了,就这样吧,一个牌子而已。”
白婉棠将木牌丢进河里,和独孤极飞回岸边,很快恢复笑颜,:“城外有一片海棠林,这时候虽然还没开花,但等我们成亲的时候,应该就开花了。走,我带你去看看。”
独孤极突然定在原地不动。
白婉棠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独孤极脸上看不出喜怒,望着她良久,:“没事,走吧。”
白婉棠与他一同往城外去,出了皇城,她却见大地上满目疮痍,四处一片焦黑荒芜。
白婉棠呆呆地落在城门上,不自觉松开了独孤极的手,注视着不远处那已经成为一片焦炭的海棠林,喃喃:“不是说,不废一兵一卒吗?”
独孤极没有解释,漠然:“区区凡人,怎可能与魔抗衡。”
魔族不废一兵一卒,凡人自是死伤惨重。
白婉棠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皇城。
这座城被笼罩在了惶恐与悲伤之下,那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因害怕而强颜欢笑。
满城白灯,确实是祭奠,只有这些魔毫不在意。
白婉棠指向被白灯笼包围的那棵姻缘树,问独孤极:“那棵树,是不是假的?”
所以,她的木牌挂不上去。
“嗯。”独孤极不以为意。
白婉棠运灵力,打向那棵树。
幻象散去,那棵树变为一棵早已拦腰折断的焦树。
白婉棠俯瞰满城晃眼的白,手伸向独孤极,握紧他的手。
这上元节,是她犯下的错误的祭奠。
她想,独孤极,我该和你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