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归去(2 / 2)
她一身红衣,默然离去。
那是他的画,上面还写了“鹤”字。
入夜,白婉棠在自己院子里,用火盆把它烧了。
这世上不该有“鹤姑娘”。
她带上收拾好的东西,离开小仙境,回到人间都城,和守姻缘树的老人一起,守起姻缘树。
人间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生老病死,童老更迭,不会有多少人记住她。
她不老不死,或许会成为传说异闻。
但人间传说异闻太多,她终将淹没在岁月洪流中,被人遗忘。
她和老人一起,春夏给树修枝,秋在树下扫叶,冬给树干保暖。
像照顾孩子一样。
这时候守姻缘树的,还不是那较真的老头,是个和蔼的老奶奶。
最初几年乞巧节,白婉棠都会拿块姻缘笺,写些字,然后烧掉。
后来的乞巧节前,老奶奶会为她备一块姻缘笺,备一个小火盆。
乞巧节当晚,老奶奶会在树下走来走去,安慰那些未等到爱人的失意人。
她就坐在树下,在牌子上写字,
后来老奶奶快死了,临了把她单独叫进屋里,握着她的手道:“婉棠,我走了,你就一个人了。你去找你的那个独孤极吧,”
每年,她在牌子上,写下独孤极、白婉棠,祝福的话一字都写不出,就这样烧掉。
白婉棠对她笑道:“这就去找了。”
老奶奶点点头,合上眼。
她和其家人送其入葬。
守姻缘树这枯燥乏味又不赚钱的活儿没人干了,她就开始独自守着姻缘树。
每年乞巧,还是会写姻缘笺,然后烧掉。
只是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看到她写的字,知道她叫白婉棠。
后来,她遇见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住在她家隔壁,一板一眼的,不许别人做这,不许别人做那,
独孤极就要成为三界帝君了。
那段时间三界欢腾,人间亦是如此。
小孩儿也长大了,年轻时爱慕的女子,未等成亲便病死了。他终身不娶,和白婉棠一起守起姻缘树。
白婉棠的身子越发飘渺如幽魂,直到某天谁也看不见她。
小孩儿成了老人,以为她逝了,在她院里给她烧纸,喃喃道:仙人也会死吗?
白婉棠飘渺的手摸摸他的脑袋。
他感到头顶有风,抬手摸了摸,“仙人,你回来了?”
白婉棠笑道:“仙人走了,要回家了。”
他听不见。
她就此去了上界,去找独孤极。
独孤极在登天台举办大典。
近日来,他总是分外阴翳茫然,无人知晓他为何会突然这样。
白婉棠知道,枫幽主同她提到过的,触碰到世间法则就会知道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独孤极现在已经超越这世间的法则,到达了无上之境。
他堪破了一切,知道了那些不存在于这世间的过去。
知道了白婉棠,也知道了白仙仙。
但他终究是这个世界的三界帝君独孤极,不是魔祖独孤极。
那些过往于他而言,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人生。
虽略有受影响,但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白婉棠的两瓶忘尘缘,就是为此准备的。
独孤极在登天台举行大典的那天,她站在帝台旁看他走过来。
他华服琉冕,模样褪去了稚气,轮廓更为锋利深刻。
他瞧见她,眸底闪过一丝惊讶,登上帝台,在她身边站定。
除了他,已经无人能看到她了。
繁复的颂词过后,他端起酒来。
台下诸位大魔、老祖吟诵道:“帝君敬天地。”
他看向她,将酒递给她。
白婉棠略一讶异,拿出红瓷瓶,将其中液体倒入其中,钻入他怀中,在他广袖的遮掩下,将酒一饮而尽。
那些过往,在她眼前闪回。
她不知他此刻是否也有忆起,但知此刻他之意——她就是他的天地。
“众生敬帝君。”
台下,一眼望不到尽头,是万万千千崇敬他的苍生。
他们举杯邀他同饮。
白婉棠将第二瓶忘尘缘倒入他的酒中。
他深深望她一眼,垂眸,将酒饮下。
她在他怀里与他对视着,离得极近,稍微再靠近一点,就能亲到了。
谁也没有再向彼此靠近,但彼此都知道,他们想要亲吻对方。
这就够了。
“独孤极,我回家啦。”
她对他笑起来。
也许是泪,也许是她正从这世界抽离,他的模样在她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独孤极站在帝台之上,宛若雕塑,一动不动。
台下人又吟唱颂词,见他眼眶泛红,毫无反应,唤他:“帝君,帝君?”
“帝君你怎么了?”
他手垂下,沉声道:“无事。”
只是他的仙仙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