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承受因果(1 / 2)
我穿过灵魂体群,来到祭坛,站在那个讲说的灵魂体后面。它生前是大乘期的大能,灵魂体也比其他人强大,此时的怨念更深,但是它已经感应不到我的到来。我把脸凑近去看,它应该是师傅的宁师兄吧,仙风道骨,气象万千,一看就是经年居高位的人,让人舒服,想膜拜。
它一点疲倦的感觉都没有,嘴巴一直张张合合,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我虽然听不懂,但能够从它激昂陈词的架势中知道它讲得很得劲,能够从如醉如痴的听众中看出演说的精彩。只不过,就像生前鼓舞斗志的演说,可以让群体亢奋,但最终,在强权面前,还是败了。而失败者,即便再义愤填膺,又能如何?
我把仙籍令摸了出来,仙籍令闪着淡淡的温润光泽。我把仙籍令伸到它面前,也只是试探,不想,真的有效果,它竟然停了下来,眼神儿关注在我手心的仙籍令上。好一会,灵魂体慢慢地站起来,伸出右手两个手指,从我手心里捏起仙籍令。它一个幻体,竟然能够拿捏住实体的东西?我虽然诧异,却没有发出声音,神情凝重地看它,显然它还存在法能,但为什么对我视若无睹呢?
仙籍令入其手时,又荡漾出皇威浩荡的气势,我觉得它和台下的听众面对皇威时,灵魂体如残灯一样,在风中扑闪,似乎随时会熄灭。我看到师伯的表情变得凝重,后面则有恼羞成怒的意思,它猛地抬高右手,将仙籍令摔向地面,随后不甘心地仰天嘶吼,就像凡间猛兽一样咆哮。其他的灵魂体也跟着嘶吼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我竟然觉得神思摇曳,似乎自己如风中残烛,忙摒息凝神。
只听嘡啷一声,仙籍令落在地面上,扑闪出一阵狼烟,随后那飞起的灰尘簌簌下落。仙籍令没有破碎,也没有蒙尘,还是温润如玉,精光内敛。
我没有弯腰,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可能是师伯的灵魂体,轻轻施展法诀,就抄起仙籍令,攥在手中。人不觉中叹息,望着一脸悲情的师伯,望着悲愤不甘的太乙门的子弟们,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浸淫在他们的悲触之间,我心情变得沉重,仿若它们跟我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只不过,说到底不关我什么事,这些说着我听不懂话的幻体,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因果?我悄无声息来了,又悄无声息地离去,不惹一丝尘埃,不沾一丝因果。可是我默然地看着,却没有转身离去,在想,不如转世重来,虽然经历胎中之谜,大多记不清心中的仇恨,但何尝不是一次解脱。
想着,我看这方世界。世界已经死去,残留的天道微乎其微,但这躯壳,是五行材料,还可以分割后充实百花谷,足可以在资源上满足蜕变成洞天的需求。待以后,我参详天道,补足规则,百花谷就会演化为洞天世界,到那时,它就不必依赖修真星球的本源之力了。
我迟疑中,却有了为人的野心,如果单靠我去搜集材料,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眼前的大好材料,舍之岂不可惜?人的贪婪、慵懒的毛病,我竟然有了,无师自通。说干就干,开始用神念编制一张张蛛网,释放出去,每一个蛛网网住一片残骸。蛛网收缩,洗练那些残骸,五行资源被一一抽出,化为晶体,被我输入须弥戒指,而残渣则化为粉尘,散落在地面上。
就这样一块块五行晶体被我提炼,塞进须弥戒指,我心间的担忧被我抛之脑后,时不时心花怒放,为那些晶莹剔透的七彩晶石所喜悦,为百花谷蜕变成洞府雏形而沾沾自喜。却不知道,我身后,随着资源的抽取,慢慢地,这方世界有了松动,似乎禁锢的空间也有了空隙。等我回望身周悲戚中的灵魂体,嘴角忽有了快意恩仇,或许,这也是解脱。
我继续释放蛛网,它们如群蜂一样扑向四野,渗入大地、虚空。我越来越觉得浑身舒坦,这世界的裂口越来越大,已经有地方开始崩溃,先是缺了一个大洞,随后四分五裂,紧跟着山崩地裂。那些被禁锢的灵魂体终于得以解放,它们一个个开始从破损的天洞里逸出这方世界,一个个如烟花一样灿烂着绽放、又在璀璨中徐徐寂灭,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重入轮回,它们都将投胎转世。
也就在此时,我觉得我身体一点点沉重起来,似乎有一道道的丝线在向我缠裹,而且缠裹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几近觉得呼吸不畅时,反应过来。
那是因果,灵魂体的誓愿还没有实现,却被我给他们超脱了。那誓愿,将成为因果,被一一加身于我。我望着露出的越来越大的虚空,心思坚毅,未来,这因果,能不能兑现,我也只是看机缘巧合,而不会贸贸然给你们承诺。你们的那些深仇大恨,又关我什么事啊?可是,我的心情越发低落,眼泪忍不住溢出眼眶。
我心思繁芜,一时释然,一时茫然,大悲之中我不忘继续结着蛛网。须弥戒指像一个无底洞,装下一个个小山包的五行资源。我有点诧异,忙把神识钻进戒指,发现五行资源进了戒指后即被转走。师傅,定是师傅,我心间隐隐地兴奋,他还活着,我最担心我们处在不同的时间维度里,等我回去,他已不在了。
当最后的资源被抽取一空,这方世界完全崩塌,只留下灰尘,最终会成为星际尘暴,然后彻底消失。那个最大的灵魂体,从祭坛上徐徐飘起,往虚空飞去,它有那么一刻迟疑,飘在虚空中,凝视着我,它的眼睛如透明的绿色玻璃球,幽深而久远,它的神情耐人寻味。但不等我细细品咂它神情里的微妙,它整个幻体美丽如彗星,经过一阵绽放后寂灭。
我沉默地屹立在虚空里,为它们默哀。待我准备走时,扭头,看到太乙门的牌坊还屹立虚空不倒,在幽暗的虚空中灿灿生辉,竟然不是之前陈旧、斑驳。我心有所思,忙飞过去,牌坊又缓缓伸出阶梯,接引我。我款款而上,到了牌坊那里,仰望着牌坊上的三个字,一时想收取它。它不属于五行资源,它的材质像仙籍令一样,似玉非玉。我使了法术,释放了几个蛛网抓取它,但它竟然毫无变化,我试着将它整个儿装进须弥戒指,竟感觉到它抗拒、抵触,我最后不得不放弃。就任由它遗留在这里,见证一个宗门的成长、存续和覆灭。我甚至想,这牌坊是不是神之赐予,不是人所能染指。
已经没有来路,也无从追寻叶如意,我此时只有先回百花谷。却不想此时有人飞来,一个女人,她在没有实质但确实存在的通道里急如闪电。我细细一看,心中就有了气,是阮细柳。她没有食用青果,此时干枯如朽木,看不出人形。但我和她之间,有着因果,即便她在很远的地方,我也能够感觉到她的气息。
我有心隐身,好袭击她。但想她应该也能感应到我,所谓的隐匿不过是自欺欺人,索性直接站立在牌坊下,冷视着,等着她走上牌坊。
也就是倏忽之间,她落在太乙门伸出的阶梯上。我正要质问她,不想她却先说话。
“是你?你竟然没死?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就如两块石头磕碰一起,但从声音里还是听得出急切、惊讶和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