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2 / 2)
乔陆明显还在状况外,傻呵呵地问那人:“你眼睛怎么了?抽筋了?”
那人干脆捂住了乔陆的嘴巴。
须臾之间,他们这一桌,人人噤口不言,出现了鼓噪中难得一见的寂静场面。
云栖久抿紧唇瓣,眸光暼向许苏白。
他双腿自然岔开弯折,手肘抵在膝盖上,身体前倾,百无聊赖地把玩几颗骰子。
她吸了一口气,拿起他的杯子。
冰球在杯中摇晃转动,玻璃杯身布满寒气凝成的水雾,她的指尖一碰,就汇聚成流,汩汩而下。
她倒了一杯威士忌,即使是在混浊的空气中,浓烈刺鼻的酒精味也未削减分毫。
一咬牙,就要把杯口凑到唇边。
嘴巴刚张开,手中的酒杯就被人劈手夺去。
她怔住,眨眼的功夫,许苏白已经开始喝了。
饶是最昏沉迟钝的乔陆,现在也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终于消停下来。
好好的气氛,突然急转直下,成了这样。
先前喊住顾凯安和贺倡的那个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许苏白很快又干掉一杯酒,酒杯杯底磕在茶几上,“啪”一声脆响。
把醉倒在沙发上的人都给惊醒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谁都不想再玩。
许苏白单手摇骰子,见大家都不动,笑了声,懒散道:“都说不玩下半场了……不趁上半场我还在,大家一起玩个尽兴?”
他这话一撂,堵死了大家的退路。
一个个只好硬着头皮,陪许苏白继续胡来。
第三次被许苏白叫开,也是第三次看许苏白喝下她输了游戏的罚酒。
一股闷沉沉的钝痛在她心间发酵,就像山雨欲来前的厚重乌云,翻涌滚动,等待一场迟迟不发作的倾盆暴雨。
罚酒结束,许苏白再次拿起骰盅。
云栖久伸手,还没碰到不远处的骰盅,余光便见乔陆眼巴巴地看着她,眼中似是闪动着“SOS”的字样。
人人都被许苏白搞得骑虎难下。
云栖久的手伸到一半,缩回来,说:“累了,不想玩了。”
此话一出,大家肃然起敬,用看巾帼豪杰的眼神看她。
乔陆更是偷偷为她竖起两只大拇指。
许苏白仿若没听到她的话,依旧在摇骰子,还说:“你们在发什么愣?”
这骰子实在玩不下去了。
有个身穿皮裙、妖艳性感的女人提议说:“要不玩真心话大冒险?”
带皮裙女人来玩的那个男人,现在恨不得封住她的嘴,都什么时候了,还玩个屁的游戏。
许苏白放下骰盅,瞥了那女人一眼,右眉梢一抬,“行,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女人面露喜色,翘起嘴角,脱离“小姐妹”的小团队,加入他们这群富二代的游戏中。
她在桌上挑着空酒瓶。
许苏白径自摆开一排空酒杯,在两杯之间的间隙,摆上第二层小杯子。
常来这种地方混的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要做深水炸丨弹。
乔陆好不容易才清醒了一点,见他这么玩,突然间不知道是该接着晕,还是该吓得更加清醒了。
许苏白把威士忌倒入宽口酒杯中,动作利索,那双手生得骨感漂亮,就连倒酒都美得像在拍电影。
“哥,你这威士忌,是不是倒错地方了?”乔陆小声提醒他哥。
人家一般都是黄的里面兑白的,他哥这是要往白的里面兑黄的?
这他妈……还活不活了!
许苏白没有回答他,转而开了一瓶伏特加,手持酒瓶一溜过去,干净利落地倒进小酒杯里。
见状,倒吸气声此起彼伏。
乔陆手一翻,手背搭着额头,倒靠在左手边的哥们儿肩上,喃喃着:“我不行了……”
别说他不行了,这一桌的人都不太行。
许苏白用伏特加空瓶碰开皮裙女人摆在茶几中央的酒瓶。
“铛”一声,伴随他微哑的沉嗓:“这游戏规则谁都知道吧?那就,全部人一起玩吧。”
也包括“累了,不想玩了”的云栖久。
他话刚说完,完全没有要征求他人意见的意思,手中的酒瓶遽然旋转起来,带着劲,飞出了原有的位置。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等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瓶口会指向哪个倒霉蛋。
随着转动速度慢慢降下来,众人擂鼓般的心脏,也紧张地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瓶子晃晃悠悠地停下了转动。
除许苏白和云栖久以外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甚至激动到想跟身边的人来个死里逃生的拥抱。
云栖久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心口发麻。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许苏白不给她反应时间,边说着,长指一弹,小杯子接连“咚咚咚”地掉进宽口酒杯中。
劲辣的伏特加撞上呛辣的威士忌,激起翻腾的水花,杯中“咕噜咕噜”冒出泡沫。
浓郁的酒精味弥散在空气中,熏得人头疼。
云栖久蹙眉。
她知道许苏白还在气她跟别人相亲的事,但她觉得,他现在这样,做得有点过头了。
“大冒险是吗?”许苏白斩钉截铁道,语气笃定。
“我没……”
云栖久刚开口,他就截断了她的话:“把八年前,你向我告白时说的那段话,再说一次吧。”
没想到他竟然会提这种要求,云栖久愣住。
其他人听到“告白”二字,一个个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翘首等着云栖久这个当事人放瓜。
乔陆当年还曾悔恨自己没亲临现场,赶上新鲜的瓜,现在恨不得叫全场的人都别吵吵,扰乱他视听。
乔乐安刚巧回到卡座,听到了许苏白说的话。
她没发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乐呵呵的,一个劲儿地怂恿云栖久,说是也想听听他们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要他们再现现场。
云栖久的手搭在腿上,手指动了动,眼眸在昏暗迷昧中,飞快掠过众人探究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许苏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上。
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远比他人要炽热浓烈。
等了半晌,可能是他良心发现,给她减少了点难度:“我不要求你全文背诵,只背最后一段就行。”
“……”一句话,梦回学生时代被语文支配的恐惧。
时隔多年,关于当年跟他告白三分钟的事,她还历历在目。
但让她把那些青涩羞人的告白内容复述一遍,说实话,她办不到。
她就连把当初下载到手机里的告白视频,重看一遍的勇气都没有。
云栖久目不转睛地回视他,咬了咬下唇,伸手去够离她最近的那杯酒。
眼前忽地闪过一道残影,有一只手先一步罩住了冰凉的酒杯。
她没摸到酒杯,倒是碰到了许苏白骨骼坚硬的手指,指尖如触电般,麻了一瞬。
他挡住杯口,五指扣紧酒杯,骨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暴起道道青筋,隐忍,克制,又难耐身体里的躁动。
云栖久没收回手,几根手指搭在他指上,指骨弯曲,勾进他的指缝中,想掰开他的手,与他暗中较劲。
两人的视线在凝固成冰的气氛中黏腻胶着,擦出刺刺拉拉的火花。
硝烟味弥漫。
夜色越浓,酒吧越嗨,鼓点越来越密集,声声催人。
云栖久知道,许苏白在等,等她开口说点什么。
她几度开合唇瓣,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下。
她想叫他别闹了,有什么事,他们私底下解决。
但她也知道,这么说,许苏白会怎么回应她。
他会故作轻松,仿佛无事发生般,笑着说,他没闹,她要是玩不起就算了。
时间在互不退让的对峙中,焦灼且漫长地流逝。
许苏白自嘲地轻笑了声,在万众期待中,开了金口:“有人说,年少时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这一生会因为念念不忘而遗憾。”
他不疾不徐的悦耳嗓音,是喧嚣浮华里难得的一点沉着冷静。
云栖久眼前渐渐失焦,模糊成一片光影,恍惚看见了以前那个扭扭捏捏向他告白的自己。
“我觉得,我能考上荷大,可能有一部分原因,就出在年少的那些遗憾上吧。许苏白,我觉得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像爱你这样,去爱其他人了……”
那些被淹没在冗长岁月里的故事,被他翻出来,一字一句地复述。
字字缠绵,句句深情。
可落在她心间,却像是降下一场淬了陈醋的箭雨。
心脏酸酸涨涨的,锐利又急促地刺痛着。
想不到,许苏白竟然能把她的告白,一字不落地背出来。
云栖久的视线再次聚焦,眼眶发热。
许苏白看着也好不到哪儿去,喝酒从不上脸的人,这会儿,眼尾已经红了。
“想听全文背诵吗?”他问她,“我背得滚瓜烂熟,绝对是个尖子生。”
听他这么说,云栖久心里越发觉得不是滋味,嘴里都是苦的,“许苏白,你喝多了。”
“或许吧。”他淡淡道,另只手一根根掰开她的指,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不过,就算我喝醉了,你也会带我走的,对吧?”
云栖久双手并用,极力去拦他的手。
他一把擒住她手腕,端起那杯混合酒,在她直勾勾的注视下,不带停顿地把那杯酒喝了个精光。
她涩巴巴地说:“对。”
这杯酒本该罚在无法完成大冒险的她身上,他个“尖子生”却代她受过。
所以,无论如何,她会带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