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火厄(2 / 2)
墨止点了点头,旋即二人打马出城,八蹄平川而去。
蔺空魂胯下枣红良驹乃是关西汗血一脉,生来昂首阔步,铁蹄如飞,疾行千里亦不过一日之间,在黄沙之上恍如一团火焰般驰骋前纵,煞是威武,可墨止所骑这匹瘦马却实是相形见绌,只见四蹄乱踏,呼哧带喘,跟着极是吃力,连蔺空魂和墨止看了均觉不忍,便也缓速而行,并不急趋。
“大哥,那莫西东的功夫应当比不得你,如何被他下手偷袭?”墨止一边观瞧大漠风物,一边随口相问。
蔺空魂说道:“莫西东此人,名头我倒也听过,那一手铁扇功夫甚是了得,即便是我,二十招以内,难占上风,以你如今的功夫,怕也绝难走过数招,只不过此次他并非与我赌斗突袭,而是趁着我与旁人争斗时,暗施诡计,这才中伤于我。”
墨止奇道:“哦?莫非当时厅堂中,还有旁人可与大哥你的功夫相争不成?”
蔺空魂点了点头,道:“我也不曾料到,当时我话语讲完,便要离去,可居中一座中,忽然站起一个身量极高的莽撞汉子,说着什么‘你和这些关内人的恩怨说完,可得与我论一论,你方才说满座不过如此,是什么意思?’。”
墨止心中一明,问道:“那汉子是不是生得身量极高,如同肉山一般,旁边坐着的是个脸色冰冷的女子?”
蔺空魂说道:“正是,贤弟你莫非识得他们两人?”
墨止笑道:“何止识得,此二人曾受北桓骑兵困阻,是我与同门的......师兄,一同帮他们抗敌,可这二人性子却极是奇怪,打斗过后径自扬长而去,连姓甚名谁也不曾言说。”
蔺空魂略作思索,似乎有所感悟,但嘴上却也并未深谈,只是淡淡说道:“那想来便是,那个莽汉身量高大好似铁塔,不等我多说什么便抡拳打了过来,此人拳法招数倒不甚精妙,单是这一身怪力,极是难当。”
墨止笑道:“那汉子甚是粗莽,必定是你豪言满座之中全无英雄,惹恼了他,这才与你争斗起来。”
蔺空魂点头称是,继续道:“我事后思索,当也是此理。论起那般力道,我也难相抗,只得借着内劲外功吞吐齐用,我二人彼时相争越斗越烈,那莽汉一拳劲力极强,我连忙退避,此刻我已瞧见莫西东持着铁扇早已站在我退路之上,他扇面上暗藏机扩,只需他拍打扇柄,便射出毒钉,拍打扇尾,便有一股腥臭灰黑的毒烟冒出,甚是迅捷。”
墨止听得痴迷,心中暗暗大呼可惜,那莽汉一身怪力,已是天下难寻的功架,而蔺空魂一手五行拳纲也是极外功之盛,这二人相争,好比铜钟对铁瓮,正是敌手,如此精彩对决,自己竟错过,不禁大为后悔。
“莫西东此人人品阴毒,贤弟你日后若是与他对敌,还需小心,不过嘛,他对付你应当还不必使用这等卑劣勾当。”蔺空魂昂首马上,侃侃而谈,他脾性磊落赤诚,也是心中为墨止好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但话语之中却着实暗含墨止此刻武功尚不足以迫使莫西东动用歪招致胜之意。
好在墨止并非斤斤计较之人,他也自知自己修为浅短,往往对阵得胜,靠得皆是自己临阵机变,说是实打实的战胜不如说是侥幸,若真是论起真功夫,自己底子实是虚浮若同散沙。
他当日在重桓山上,见莫西东与徐浣尘争斗,二人初时斗了个不分轩轾,便以为此人功力不过尔尔,但岂不知,那日莫西东始终自缚一臂,只以单手对敌。
他自忖武艺天下独步,绝难相信御玄宗中会有年轻弟子是自己手中扇的敌手。又恐背弃赌约,被御玄宗众人耻笑,故而竟罕见地遵约而行。
可他这手扇子功夫,首重灵便挥洒,所谓“半空烟雨,灵山玉水”,原是一套俊逸神飞的书卷功夫,传到他手上,反而多了杀气,但这需双手配合的灵动技巧,却是所需更甚,他仅用自己一只手臂,无疑是舍长就短,本身力道灵活便大减七成,再添上墨止暗中施用暗器偷袭,故而输了赌斗。
及至此刻,墨止。这才想到,连这般卑劣之人武学都如此了得,而徐浣尘即便有旁人相助,也可与莫西东连战数合而不败,偏就自己功力如此浅薄,似是如此,大仇不知何日可报?想到此刻心中哀忿难休,不自觉地恨恨用劲,胯下瘦马被他一夹,登时响鼻连打,极是不满。
蔺空魂看他气恼模样极是质朴可爱,反倒大笑,说道:“贤弟,依你所说,你入了这御玄宗不过数月光阴,却有这许多际遇,成就了如今的功夫,这已是天底下独一份儿的机缘啦,比之于旁人,称是一日千里都还谦虚,上天许你这等命运,必有其安排,你只需安心修习,害怕成不了一天一地的豪杰么?”
墨止听罢,转怒为喜,这才露出笑容。
二人骑马复行不多时,此番回还,有枣红马带着,饶是放缓,也比来时更快,只不到半日光景,便回到扶阳驿站附近。
蔺空魂勒住缰绳,朝前望了望,猛地一挥手,说道:“兄弟,且先停住。”
墨止所骑的瘦马此刻早被枣红马落出数丈之遥,看蔺空魂脸色忽然凝重,神色郁郁,知道必然又有变故,当即打马来到蔺空魂身侧,只见扶阳驿站处此刻腾起阵阵黑烟,一股焦臭气息在空气中隐隐传来。
不远处大漠之上,黄沙扬起,马蹄声杂,耳听得十几个声音齐声歌唱,所唱话语极是古怪,墨止静心聆听却也听不出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蔺空魂冷冷说道:“是北桓人,他们把扶阳驿给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