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鸳鸯(2 / 2)
潘晋岳啪地放下茶杯,极清脆一声响:“你这是什么意思?”
郁承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擦掉唇边的血迹:“我在想某些人真是别有用心,什么不据实的风言风语都吹到您耳边来。”
潘晋岳眯着眼看着他,郁承抬眸,波澜不惊地与他对视,似是在暗无声息地拉锯。
他藏得很好,用了不少办法遮掩,龚盛在北京待了那么久都没能查出什么端倪,就好像没有这号人似的。
好半晌潘晋岳才开口:“郁承,你在北京做什么与我无关。但你应该清楚自己没有多少犯错的机会。”
不是只有他郁承这一个儿子,既可以把他捧上来,也可以让他摔得粉身碎骨,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郁承勾了唇,轻声回:“阿爸,您放心,我不会再行差踏错。”
基金的事造成的动荡不小,集团内部的、媒体公众的,花了好几天才彻底解决。郁承上了车,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权势面前哪讲什么手足情谊,裘明帆选择这个时候生事,就是要狠狠挫他锐气。哪怕这个法子可能会影响自身他也还是用了,并且达成了目的。
信任稀缺,潘晋岳把原先给郁承的收回一小部分,并且短时间内不会再交权。
一旁程铮递来一瓶水:“承少,怀小姐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好。”郁承睁开眼,拧开瓶盖,极淡地望向窗外。车子在道路上疾驰,看不清过往的景色。
怀歆。
郁承可以确定,裘明帆还没有查到她的身份,至多是知道他在北京有个女人,这次回去也是为了对方。
其实郁承很早就有所防范,动用各种方法掩藏她的信息。但唯一坏事就坏在他离开了付家的宴会,现在一切都变得棘手起来。
以裘明帆的性格,有了蛛丝马迹,把人查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不能。
郁承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拢,筋脉迭起,不能将怀歆暴露给对方。
怀曜庆的情况保持良好,再加上赵媛清和赵澈回来以后,对他嘘寒问暖各种照顾,术后护理也全面到位,怀歆眼见爸爸的气色好了许多,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只是自郁承那天离开之后,就没怎么再跟她联系过。怀歆从付庭宥的口中模棱两可地得知出了什么事,郁承困于香港,一直在斡旋解决,忙得脚不沾地。
怀歆问付庭宥究竟怎么了,是不是那天郁承回北京所以才导致后续这些事,付庭宥没有回答。
她不忍心打扰郁承,但内心总是惶惶不安。见不到他就好想念,捱了几日按捺不住微信问一句,能不能给自己打个电话。
郁承的电话在第二天早上如期而至。
“小歆。”男人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怀歆把脸贴在手机旁:“哥哥,我……”
“小歆,我们分开吧。”郁承说。
这天的天气很好。很像是他们在深圳初见的那天,蓝天白云,格外晴朗。
北京已经入深秋了,窗外飘下金黄色的落叶。窗户没有关紧,些许沁凉的风吹进屋内,怀歆问:“你说什么?”
那头没有再出声,只是沉默着不声不息。
有什么东西发出摔碎的脆响,怀歆低下头去,看到自己刚才握着的水杯不知怎么就掉到了地上,水花溅了一地。
她很冷静,事实上从没有这么冷静过。
“分开,是要和我分手的意思吗?”
“……”
又一卷风拂过来,电话里有点响动,他还是没回应。
阳光很好啊,她的房间采光总是很好。怀歆一低头就看见那朵小玫瑰,漂亮的折射着光,绚烂迷人,有什么东西好似从罅隙中露了出来,碾压着破碎,怀歆克制地攥紧指尖:“郁承你说话。”
“是。”
风停下来,怀歆清晰地听到那头,他用平日里和缓低沉的声线哑着音吐出这个字。
“……所以,你要在电话里跟我说这些吗?”
她没有气力再说多余的话,闭了闭眼,一滴泪划过脸颊落在桌沿,语气冷静地告诉他,我要你当面亲口跟我说,你休想在电话里就这么甩掉我。
“……”
他们最终在付庭宥的秘密安排下见了一面。
现在是最敏感的时期,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一举一动,就是想趁机抓他把柄,需要谨慎再谨慎。
郁承因为基金的事情和集团的内耗劳心费神,裘明帆此番落井下石,集团内风向又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个浪头打过来,郁承要是没立稳,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其实怀歆还有什么不懂,她这样聪明剔透的女孩,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她也能够明白。知道事态有多么紧急,知道他也是出于万分无奈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潘家所建构的这个庞大的帝国虎狼环伺,郁承站在悬崖边进行一场豪赌,或许能博得头彩,但是稍有差池就岌岌可危,怀歆隐隐猜测到什么,也许就是那天,是因为她。
她打乱了他的计划。
郁承要保护她,只有与她断开关系,才能够确保她的安全。
裘明帆掘地三尺,就是为了找出怀歆是谁,郁承担心假以时日会被他发现,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解决后顾之忧。
——与谢家联姻。
裘明帆想要他的软肋,他便亲手毁掉。
没有怀歆,没有这号人。就是要告诉裘明帆,告诉他们,他不在乎她,他可以和别人结婚。
所以怪不得郁承一定要和她分手,因为如果不那样的话,她就真的得当他的情人了。
他的小玫瑰那么骄傲,怎么可能会愿意呢。
“只是同她利益置换,演一场戏。”郁承握紧她的手,眼眸漆黑晦暗,“等事成以后我就回来。”
怀歆红着眼圈问:“真的吗?”
她已经在他怀里哭过好久,现下好不容易被他哄好了,郁承滚烫的吻落在她额间,承诺:“真的,我一定会回来。”
“要多久?”
以往她不会问这种问题的,这回实在忍不住,郁承抚摸着她的发,低声喃喃:“尽快。”
怀歆想她也许是疯了,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她也接受。事成是什么意思?就是他掌了潘家的权,不再受任何人要挟的时候——可若是不成呢?
但这个问题她却没办法问出口了。
“好。”怀歆闭上眼,“我等你。”
他又开始吻她,细密而灼热,怀歆几乎是在他唇触上来的那瞬间就回应他了,她搂住男人的脖颈,如鸳鸯交颈般相贴。
郁承从起先温柔的吻逐渐变得疯狂,抱紧她,五指强势挤入怀歆的指缝。那双桃花眼深沉如潭,她看不穿也触不着,但那浪头打过来,让她完全倾覆其中。
胸腔中有什么要喷涌出来,怀歆迷失了心神,那是她拼尽全力才能抑制住的本能。
怀歆开不了口,有什么哽在喉音里。
于是她只能哭。
泪水燃烧起来,打湿成翻涌的潮,到处都是眼泪,汗津津的灼意,在郁承拥到快要窒息的怀抱中,怀歆耗尽氧气,把所有的委屈、悲伤,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思念都哭出来。
仿佛大梦一场。
倾泄一通,什么都忘了。
郁承甚至不能够温存地同她过夜,他站在一边,将扣子一颗颗重新系紧。
怀歆躺着仰头看他。她眼尾还有未干的水意,带着鼻音问他:“谢小姐长得好看吗?”
郁承俯下身来吻她的眼睛:“在我眼里谁都没有你好看,宝贝。”
怀歆吸了吸鼻子,抿着唇,嘴角勾起来一点:“她听到你这么说会不会生气?”
“生气也和我无关。”
怀歆含泪笑了。
“你会回来的吧?”她喃喃道。
郁承俯低,指腹摩挲她的发,低声说:“会的,我保证。”
“那我等你回来哦。”
“嗯。”
他要走了,怀歆最后又叫他一声:“阿承。”
郁承转过身来,听到她撒娇般嘟哝说:“我不管是不是演戏,如果你敢给谢小姐买戒指的话,到时候必须得赔给我两个。”
“我不会给她买戒指。”
“只给你买。”
郁承对她说。
怀歆想了想,耷拉着湿漉漉的睫毛说:“那我还是要两个。”
逆光中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有一道低沉而哑的嗓音传来,慢慢如潮水般漾过了她的心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