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巧子妈妈嫁给了我父亲(1 / 2)
我奶奶张氏从晋城远嫁到我李家,多亏了我大姑奶奶李金枝。
我大姑奶奶李金枝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多年后听父亲过大年喝醉说起我大姑奶奶,他神色满是骄傲和自豪——金枝姑奶奶当时是万荣平原数一数二的大美人,远近闻名,炙手可热。她待在闺中之际,提亲说媒的人几乎踏破了李家的门槛。
李金枝姑奶奶曾被万荣县长的大公子相中,派人送了大礼过来,李家老小听闻喜讯后府内如同炸开了锅一般欢天喜地,而金枝姑奶奶听到这消息后放下手中女工急忙下了阁楼,来到厅堂长跪在父母兄长面前,张口就说自己不能嫁给县长的大公子。
我太爷爷从小将金枝姑奶奶视为掌上明珠,岂能让这唯一的女儿受半点委屈?县长公子品行和我爷爷李全福一样而过犹不及,金枝姑奶奶拒绝这门亲事自有她的道理和见识,她当时跪于堂中央,哭得梨花带雨,众人无不为之心动,老太爷只好作罢,派人婉拒了县长大人这份美意。我金枝姑奶奶最后嫁到了晋城一户富商人家,那家姑爷在南边做着生意,金枝姑奶奶和他夫唱妇随,合和美满走完了一生。
我奶奶张氏能嫁给我爷爷李全福也是金枝姑奶奶里外周全的结果。奶奶张氏是晋城一家大户小姐,姿容出众,性情温柔。金枝姑奶奶亲自上门为我爷爷求亲,凭着聪慧三顾张府,最终撮合了这门亲事。
我奶奶和我爷爷成亲后才知晓这个看似玉树临风的男人其实真的是一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除了热情于枕边风月之事,整日里不闻不问家事国事。
起初我爷爷躲在书房或者别处抽大烟,还会避讳一下我奶奶,天长日久,那有不透风的墙。奶奶张氏发觉后掩面痛泣,不吃不喝睡了两天半,最后在太奶奶的劝说下才洗脸净手,喝下了一碗婆婆亲熬的小米粥。太奶奶握着我奶奶的手说:“可委屈你了,也只有指望你让他重新作人,一年半载给李家添几个儿孙,还能收住他的心,能改变他的作人和处世啊。”
太奶奶的话让我奶奶心头燃起了希望,嫁都嫁过来大半年了,还能回去不成?没有回去的路了,一条都没有,回头都不能!晋城娘家是望门大族,风风光光嫁出去的千金小姐,怎么可以回去给娘家脸上抹黑?
咬着牙咽下泪,我奶奶张氏选择了在炕头伺候我爷爷吸大烟,她深知劝戒是不可能的,只有等待命运的转机和改变,只可惜她等了许多年,一直等到我父亲出生,姑姑夭折,二叔再出生,自己一次次被我爷爷凌辱和殴打,也没有等到我爷爷放下那杆烟枪,能为家庭分担一丝责任——她没有等到我爷爷重新作人的那一天。
起先我奶奶张氏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更加温柔乖巧,也更加勤快辛劳,整日忙碌不息,李家大院上上下下人无不对她赞赏有加,就连尖酸刻薄的二奶奶都能和她平安相处,时不时帮她做一筐罗的针线活。
“狗改不了吃屎!”这是我奶奶后来某一天啐到我爷爷脸上牙缝里迸出的一句话,那时我父亲李长贵已经九岁,中间的姑姑因为得天花夭折了,我二叔开始蹒跚走路,外面军阀连年战乱,大李家已经今非昔比,家道衰落,三个兄弟分了家,都开始走下坡路。可是我爷爷好吃懒做的少爷本性一点都没有改变,甚至他又旧病复发,戒不了大烟瘾,还和不同的女人有染,分来的田地他不断变卖,几近养活不了一家人。
太爷爷和太奶奶相续去逝,大爷二爷不再和他有来往,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一家四口的吃穿用度全靠我奶奶张氏一个人负担,我爷爷依然整日整夜逍遥在外,听晋剧,姘戏子,逛窑子,变着法子和我奶奶要钱,一旦拒绝就拳脚相加,闹腾得家中鸡犬不宁。
我奶奶张氏现存的一张黑白照片中,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齐齐的刘海后梳着发髻,一根银簪隐约可见,紧抿着嘴唇没有一丝笑意,她一定对我爷爷有过一个女子纯真的爱意,梦想着嫁给这个男人过上相夫教子的快乐生活,梦想着花前月下的柔情和蜜意,直到梦想被生活的真相无情撕碎。
我们大李庄李村头很早以前有个很大的戏台,前几年被彻底推平了,原地改建成了大李庄文化广场,但我依然记得它的样子,夯实的泥土垒起的一个巨大台子,两侧露着半截土墙,墙头上面长满了野蒿和榆树。我小的时候过年,村里总有晋剧演出,演员也是本村村民,暗紫和灰蓝的布幔撑起来,锣鼓喧天,鞭炮声不断,我被三姐领着到后台去看抹了脸的戏子,看他们浑身装扮得如同小人书中的神仙,心生无数羡慕和热爱。
我爷爷去世的那天正好是大年初一。
我奶奶张氏早早醒来下了炕,用不多的白面掺了棒子面蒸了一锅馒头端上炕来,我爷爷听着村头戏台传来的鼓锣声眯着眼还在想他年前嫖过的万荣城里的女人,我奶奶摆上筷子拿出一碟淹好的酸萝卜,吩咐我父亲领着二叔去吃。
二叔吸着鼻涕看着炕桌上的白馍馋得直嚷嚷,愣不妨被我爷爷一把掌甩过去打得踉跄掉地,我奶奶拎起哇哇大哭的二叔,母鸡一样护在两个儿子前面。
她知道我爷爷一旦动了手便不会轻易消停。
果不其然,我爷爷李全福盯着我奶奶风姿不在的脸便心生厌恶,左右开弓打上去,只打得我奶奶披头散发,嘴角流血还不停手,我九岁的父亲突然挣开母亲的手冲向我爷爷,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便下口狠狠地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