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王代香知道一切都乱了(2 / 2)
吕铁牛吃了一惊,愕然望着王代香。
“我说还早,再等上一年半载,等你妈给你添个弟妹,这样情理顺一些,你说呢,铁牛?”
父亲自顾自地边说边问,吕铁牛低下了头,他突然觉得悲哀的是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后妈要为他保媒说亲了。
吕铁匠以为后人心里不乐意,补上了一句:“你妈的意思是抓紧给你把婚事办了。”
他替王代香作着人情,讨好着这个唯一的儿子。
吕铁牛的心里就冷笑起来,原来,她急着给自己找媳妇,是断绝了他的念想,封锁了他和她之间的那条路。
“我没打算娶亲,所以你们抓紧生一个,生了好继承吕家的手艺和香火。”
他冷冰冰地抛过去一句,站起身子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吕铁匠嘿嘿笑起来,他疼爱这个独子,他了解他的倔脾气,小时候念书天天和别人打架,打得学校校长都亲自找上门来,他都不怨吕铁牛一句难听的话,铁牛说不去念书了,他说好,就跟着自己打铁吧。
王代香将茶递到了男人面前,想了一下,另一杯递到了吕铁牛面前。
她知道他那句话是冲着她说的,什么不娶亲,什么让他们老两口抓紧生个继承香火的,这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娃子。她已经在麦场上经历过声败名裂,付出了十多年的青春作了赎罪,而今嫁为人妇,她不想再让自己错一步——半步都不可以!
走到门边,倚着门框,她装着看街上的行人。
一顿晌午饭吃得很安静,安静得只听到他们爷俩嘴巴吧唧的声响。
王代香收起了碗筷,拿着盘子进了后院。
吕铁牛却跟了过来,一直跟到了厨房,她的心就慌乱地跳起来,听着他的脚步到了厨房的门口,拿着水瓢揭开水缸舀了半瓢凉水一饮而尽。
他掀起了门帘跨进了门。
“我不需要你保媒,你少给我来这一套。”
他眼睛有着怒气,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她头也不抬地回道:“女大当嫁,男大当婚,由不得你的性子,你爹也是为你好。”
“那你是为谁好?”
他顺口接过一句。
“我也为你好。”
她犹豫了一下回过去。
他没有说话,她以为他要出去,一抬头他冲到了自己的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只要你活着,我一辈子都不会娶亲,谁让你进了吕家,谁让你拿走了我的心!”
她的魂魄都被炸得几近消散,她猛地挣脱开来,哑着嗓子说道:“滚,快滚出去,你有本事看着我死——到死也休想逞了你的意!”
他愣了一下,突然就笑起来,搓着自己平坦的、光着上身的小腹,坏意从眼角和唇角蔓延开来。
“我会等着你死,你死了我陪着你一起埋葬了。”
他说完,退了出去。
王代香跌坐在灶前的秸秆上,撞翻了旁边的一个铝盆,铝盆里装着的满满一盆辣椒,在乒乒乓乓声中鲜红如血地撒了一地。
伏后的一场暴雨据说百年一遇,雨从下午开始下起,夹着狂风,象要将整个黄河里的水倒在荣城平原上一样。
至晚间,水已漫进了院前的店铺,吕铁匠将院中的泥土装在麻袋中,和吕铁牛堵在了店门口。
关上门,听着街上的水声,不一会,水从关着的门缝里挤了进来,开始是汩汩流着,不久便从门底下窜了进来,流过铁匠铺子,从后门流进了院子中。
街上响起了敲锣声,紧凑得让人的心都要蹦出胸口。
“是让堵洪水去!铁牛你在家看着,我去!”
吕铁匠撑着一把黑布伞,拿着一把铁锹出了门,王代香追出来,想让他把湿透了的衣服换一下,跨出门槛,院子中的水已快漫上了台阶。
吕铁牛光着上身戴着一顶旧草帽,弯腰握着铁锹在南墙角掏挖着排水洞。
滂沱大雨敲打着他奶白的脊背,王代香想喊他进屋里去,张了张口,趴在窗户上最终没有出声。
雨在午夜时分渐渐停了下来,王代香掌着油灯,出门看院子中冒着水泡,转到店铺中,听街上有人在吵嚷着行走,她折转回来,看西边的厢房灯还亮着,她鼓起勇气站在台阶上冲里面喊道:“睡了没有?快去看看你爹回来了没有,天这样晚了,你也不担心他。”
门开了,吕铁牛披着褂子走出来,嘴里叼着烟,光着脚板晃着细条的身子向店铺外走去。
王代香跑上去,冲着他的身影又喊:“找到了快回来,免得我心急。”
回屋后拨亮油灯,想要将一个鞋面子钉上,缝了几针,却听到前面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她赶忙下了炕出了门,看到吕铁牛一个人光着脚板走了进来。
“你爹呢?”
“没回来,被水困在镇子外的庄上了。”
“怎么回事?人没事吧?”
“没事,那边河沟里涨了水,冲塌了石桥,今晚过不来了。”
“哦。”
她应了一声,转身退到了屋内。
吕铁牛却跟了进来,拿了脸盆架上的帕子擦着脸和脖子上的雨水。
“还在下?”
“在下。”
她问完有些后悔了,站在炕头,恢复了脸上的凌厉。
他点了烟抽了起来,灯光影影绰绰,闪动着莫名的恐惧。
她是有些怕了。
但怕什么,又说不清楚。
“明天水就退了。”
吕铁牛吐着烟说了一句,象在提醒她什么。
她没有接口,柜子上的钟咔嗒咔嗒走动着,在两点钟时响了起来。
“快去睡吧。”
她不得不说——一定要说,等待着他离开。
他直起身子,烟抽完了,快烧到了他的手指头,他的指头修长匀称,你永远看不出那是一双干了粗活打了铁的手。
他走到门口,背对着她,将手中的烟火弹到了院子中。
然后,他咣当一下掩上了门。
转过身子,王代香看到了他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她便知道一切都逃不掉了,一切都乱了。
她突然虚弱得连挣扎和叫喊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是后退了一步,恰好就坐在了炕上,他一步步的走过来,吹灭了那盏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