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五年之后我二哥段世虎回来了(2 / 2)
我有一天问她为什么不喜欢我二哥,她比划着告诉我:“他是坏人,想要杀了我。”
我一听吓坏了,看到我二哥也害怕起来,有一天他在院子中一把抱住我,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拼命地挣扎起来,喊着骂他:“快放开我,你这个坏人,你这个大坏蛋,你想杀我四姐,你这个大灰狼!”
他的脸一下子僵住了,放下我一声不响地走进了自己的屋中。
我巧子妈叫过我,一脸严肃地对我说道:“红子你不要瞎说,那是你二哥小时候淘气不懂事,他现在长大了,不会再欺负你四姐了,听到了没有?”
我乖乖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不喜欢我二哥。
家里有了新买的拖拉机,干活自然轻松了许多,我大哥去田里干活总拉上我们几个孩子,拖拉机冒着青烟,突突突地响着开到地里,我二哥脱了上衣,穿着鲜红的三根弦背心正在挖洋芋,他干活的样子实在太过凶猛,胳膊上的腱子肉都拧成了疙瘩,挥着锄头从早上干到中午都不歇息,我四姐送了饭来,盛给他饭,放在篮子的盖子上,再盛碗饭,端给我父亲和我大哥,递筷子也是唯独避着他,我二哥的脸在这时就难过起来,转过脸装着喝粥,拿眼睛睃着我四姐。
我四姐那时已完全长成了大姑娘,虽然还没到十七八,但长期的田间劳作和忙碌,她的个头都要比我巧子妈高了,穿着我二姐穿过的衣服,虽然有点肥,但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貌,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就象快成熟的苹果,老远就能闻到她的甜香。
我二哥忍不住就多看了她几眼。
然后,假装干活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消失在庄稼地里。
村里来了电影队,说要放一部枪战片,这是大李庄比乡亲们娶亲更大的盛事。
全家老小很早就吃了饭,抬着板凳去麦场上占最好的位置,我四姐带着我和段国庆早早来到了麦场,看我嫂子抱着我小侄女和我大哥也来了,我大哥指着前面的凳子说这是咱爹妈的,又指着另外的凳子说这是我四姐和我嫂子的,我仰起头问我坐哪里,他笑着说让咱爹抱着你。
我一听不答应,说道:“我要让四姐抱着,我不让爹抱。”
谁知段国庆也说要让四姑抱着,我们两个差点当着我大哥的面打起来,直到我爹妈和我四姐来了,我一把抢在前跑到了我四姐怀里才撒开了段国庆。
我二哥在电影开演后才挤进了人群,他提着一袋瓜子装着一些糖分给了大家,轮到我四姐那边,我巧子妈替她抓了一把递到手中。
我二哥看到我四姐没有吃那把瓜子装到了我的口袋中。
我看着电影最后就睡了过去,是我二哥将我抱回了家中,他怕我着凉,提前抱着我回来了。
他知道我晚上要和我四姐睡一起,将我放在厢房的炕上,看我四姐的炕头边放着一本田格本,那是我四姐学写汉字的本子。
他打开来,认真看了看,发现我四姐字写得极其端正,但只要写到“虎”字,都在上面打着一个叉,叉打得有点用力过度,纸都被划破了。
“她是有多恨我啊。”
我二哥在灯下叹息着,心里涌来的欠疚象一块沉重的石头在了胸口。
他离开家时,一路北上来到了太原,在太原过着乞讨的日子度了半年,有个开面馆的老板看他常来讨饭,吃一些客人剩下的饭菜,日子长了觉得这娃长得不错,有心收留他在店里当伙计,我二哥答应下来,在老板的带领下洗漱一新开始了新的生活,不想好景不长,老板娘的腿从楼梯上跌下来摔断了,老板给了我二哥一笔钱之后关了店门,回了老家河南,我二哥一路行来,最终在大同落了脚。
住在小旅馆里眼看钱都快花完了,到处找活干却嫌他年纪太小不愿意用,他被小旅馆的老板赶出来时恰是数九寒天,身上只裹一件薄衣,脚上一双露着脚趾头的布鞋,我二哥无处可去又得了风寒,咳嗽得气都快没有了,胸口发出咝啦的响声,终于在傍晚倒在了一家门口的台阶上
等他醒来后发觉自己在床上,房子里暖洋洋地象身处春天,他的身上盖着干净的新棉被,头上敷着一块白毛巾,再看床边坐着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他们一见他醒来都长吁了一口气——原来,他已经昏迷了两天半了。
这家姓宋的人家原是大同人,以前夫妇两年轻时在煤矿附近做着小生意,慢慢积攒了一些家资,生有两儿一女,但天不假年,唯一的女儿却患有小儿麻痹症天生残疾——一条腿是废的。他们救了我二哥,又为他医治好身体,问我二哥从哪里来,他撒谎说了别处,在宋家待了一个多月,他看到宋家两兄弟对这个残疾的妹妹处处有着疼爱和怜惜,妹妹出门,总是哥俩轮流背着,有天他听到宋家妮子在哭,不想再吃药,她大哥和嫂子在劝她,大哥说道:“药还是要吃的,万一好起来呢。”
“我不吃——都从小吃到大,吃了十几年了还不是这样,活着成了你们大家的累赘,还不如去死。”
她嫂子赶忙劝道:“妹子可千万别胡说,也别胡想,只要我们有一碗饭吃,当你作孩子养着,爹妈不在了还有你和我哥,你哥和我不在了,还有子侄们,咱们活着是一家子,死了也是一家子,我们怎么能没有你这个妹妹啊。”
我二哥在窗下听得感动,他想到了我四姐,想到我四姐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自己说不定烧死她了吧。
他连夜离开了宋家,走时留下一封信,感念他们一家的照拂,发誓来日报答恩情。
自此来到了煤矿,见到老板立下书约下了煤窑,一日一日地成了挖煤人,一日一日渐渐长大,慢慢懂得人间真情可贵,亲人才是他心里最深的牵挂。
攒钱回来,见到我四姐已出落得如此水灵,一直想鼓足勇气对她倾诉心中的内疚,但我四姐骨子里恐惧了他,忘不了他曾伤害过她,我二哥深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年少无知,对我四姐的伤害浸到了血液里,再要除去只怕很难。
他拿过铅笔,在我四姐的田格本上写了一行字:我是罪人,对不起你!
那夜我四姐回来知道我二哥进过她的屋子,她在灯下看着那笔迹识得了那几个字,然后,倒在被子中哭得撕心裂肺
怎么能轻易原谅他呢?
我四姐第二天看到我二哥在院子中修理拖拉机,他那么喜欢脱了衣服穿他鲜红的背心,背心在他隆起的肌肉上崩得快要开线了,他高高的个子长得象一棵白杨树,庄子里已有好事的婆娘在向我巧子妈问我二哥有没有对象,她们热心地向给他介绍娘家的闺女,这样的帅小伙子可是荣城平原上的抢手货。
我巧子妈就笑了笑,她看着我二哥的眼睛,跟随着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我四姐的身上,她就明白了什么。
“也是好事呢。”
晚上她告诉我爹我二哥的事,提到了我四姐,我父亲这样说道。
“好是好,就是差着五六岁。”
“那有如何?只要他们互相有心,只怕四闺女记着恨呢。”
我父亲吐出实情,我巧子妈叹了口气,人心都是肉长的,那有不记恨的心啊,何况那年我二哥差点就要了我四姐的命。
“世虎不会嫌弃四闺女不说话吧。”
我父亲问我巧子妈。我巧子妈笑起来,说道:“你看咱这闺女的模样村子里那家的比得上?这人品和梅英一样善良,这样的妮子,不会说话又咋了,要是给二虎当了媳妇,是你和我八辈子修来的福!”
我父亲点点头,细听我二哥房里的动静,他正开着收音机听歌曲,自打回来就好这口子,听着听着就自己跟着哼起来——这娃长大了,还真变成好材料了!
挖了洋芋就要放窖里,我大哥和我二哥从地里拉回来,我巧子妈和我二姐一筐又一筐地用绳子吊到窖里,窖很深,我巧子妈在下面倒了许多洋芋就想上来喝口水,我二哥卸了车看我大哥陪我巧子妈说话,他准备下到窖地去看看,段国庆在一旁看他下去,抓了一把土就撒在了他头上,我二哥呵斥他不要淘气,谁知他又抓了一把跑过来,这一下吃了亏,他一个跟头就裁到了窖里,我二哥伸出手去接住他,抱着他坠到了窖底。
段国庆的哭声惊动了院子中所有的人,我巧子妈和我大哥率先跑过去,一看窖底下孩子没事,我二哥躺在了地上支着身子不动,我大哥赶紧从梯子上下去,问我二哥怎么样,他指着段国庆说把孩子先放上去,等我大哥下来,扶他起来,才明白他是腿子受了伤。
所幸没有骨折,但小腿上的肉被梯子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都湿透了裤子。
忍着疼痛他被我大哥扶上来,我巧子妈早打发了我四姐去叫村子里的大夫,见我二哥上来,疼得嘴都歪了,我父亲赶紧来让我大哥将他抱到炕上,握着他的手自己就难过得眼睛都流了出来,大夫进门,后面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我四姐,她跑进了屋子看了我二哥一眼,被他腿上的伤口震惊了。
我二哥的腿上被缝了十七针,大夫检查了一下别处,说没事,皮肉伤,得早晚清洗换药,最好不要动,上了药长得快,就是疼一些,让他忍一忍。
“不忍还能咋的。”
我二哥强作欢笑,抬头看我四姐正给大夫倒茶,她的汗水都湿了脊背。
以后的几天我巧子妈给我二哥开了小灶,伙食好得让我和段国庆馋得真流口水,我四姐挑出几片肉给我们,我巧子妈假装随意让我四姐把饭端过去,她端到门口递给了我,示意让我小心端到炕头。
我二哥就大声问我:“咱家谁对你最好?”
我回答说:“当然是我四姐。”
“那我对你好不好?——回头给你买糖吃。”
我二哥的话难住了我,我看看他的眼睛,又转头看看门外的四姐,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四姐的脸就红了起来。
换洗的衣服干了收进来,叠得整整齐齐还有着洗衣粉的香味,我二哥问我妈谁洗得这样干净,我妈指了指门口扫着院子的我四姐,大声说道:“还有谁?咱家还有谁象柳儿这样勤快,能洗出这样干净的衣服。”
我四姐听到了赶忙向院子外面走去。
我二哥看我巧子妈出了屋,捧着干净的衣服递到了唇边,他将脸贴在了上面,情不自禁说道:“可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