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二更)目击者看见两具尸体(1 / 2)
夜里十点,网上正如火如荼讨论判官时。
一个民居爆发出争执声:
“过个生日也不见消停,天天陪领导陪领导!你跟领导过算了!”
“你懂个什么?!你跟妈吃吧,吃了早点睡,别等我了。”
大雨磅礴,雨水chachuachua倾盆而下,一个男人撑着伞,出了家,蹬蹬瞪一路下了楼梯,到楼檐下,他撑开伞,瞬间身影融进雨夜里。
这个小区老旧破败,这是单位分的房子,虽然老旧,设施也不行,还三天两头爆水管,但胜在离女儿上班的地方近,而他老妈也念旧,想住在这里,于是,他屈尊降贵,住在这里也有些年头。
小区里住的人并不多,但车格外地多。
小区外,车拥挤地堵在盲道上,绿化带里郁郁葱葱的老榆树垂下枝条,有一下没一下敲在车顶上。
男人正心烦意乱,电话响了。
一看,是催促他的领导。
他从善如流:
“哎呀老哥哥,说的什么话!我这都在路上了,这不就今天这破天气雨大么,等我啊等我,我马上就到!”
“我知道我知道,明江酒店,我在那儿存了酒的,报我名字让经理取了你们先喝着!”
“哎呀不破费不破费,你这给我过生日我也开心嘛,啊,就别跟我客气了。你们先喝着,我到了自罚三杯!”
他挂断电话,脸色瞬间由晴转阴,满脸富态的肥肉,在夜色雨水的光泽中,经由暴戾的情绪,肥肉成了横肉,活像一个屠夫:“他妈的一堆不要逼脸,老子过生日他妈的他们喝喝喝!狗日的喝死算逑!”
夜色深沉,雨声吧嗒吧嗒,敲得他手里的老雨伞骨架也摇晃。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发怵,但现在老了,经常会觉得无端生出恐惧之心。
森茫茫的夜色,仿佛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斜横在远处。
前方大道上末端隐隐有光,但那光透着冷意。
他不禁打个寒噤,心里怯意丛生,他不想去了——
但不去不好,那几个酒鬼已经开好包间在等他了。
为壮胆子,又回头看眼小区楼。
自己家的窗口依旧亮着灯,窗帘遮挡,那是温馨温暖的所在,老婆厨艺好,整了一大桌给他过生日,结果女儿要约会,儿子研究课题回不来,他也大晚上被喊去喝酒。
“操他妈!”
这几个非要给他过生日的货色,明知道他糖尿病不能喝酒!
但他不敢回怼。
越想越气,眉目之间厉色深重,他也因这股愤懑之气,胆子也重回胸膛,一瞬变得无惧无怕,他坚定地撑着黑伞朝前走。
走到路边,他打算开自己的车。
风一下吹过来,他手里的伞差点被吹跑,他赶紧一把抓住伞柄,风吹乱他头顶仅剩的几根头发,一头雨水浇下来,他浑身冰冷。
他骂骂咧咧:“操他妈的!”
雨太大,他不打算自己开车,太危险了。
他想在路边想拦一辆出租车,但是过去的几辆车,要么是私家车,要么载客的出租车,行色匆匆的,其中一辆出租车还溅了他一身水,当时他吓得后退一步躲闪,谁知道崴了脚,他哎哟一声扔了伞,靠着路边停着的车,倒吸口冷气,弯腰看自己的脚踝。
“呼——”
风直接吹走了他的伞。
“操他妈的!”雨水浇的他透心凉,他心中愤懑不平,心里有一万个‘草’想要宣泄。
他靠着的车,车的警报突然响起来。
他吓一跳,赶紧让开。
谁知牵动脚踝,他赶紧低头看,低头低的猛了,瞬间头一阵眩晕。
他有高血压,糟糕,今天还忘了吃药了,今天骂相里凯那个软蛋,骂的太过瘾,自己太爽,都忘了吃药。
“草!明天整死狗日的相里凯!”
他是矿场老板,但手底下最好欺负的就一个相里凯。
他跛着脚朝前走了几步,心里烦躁,他顿时不想去了,他想回家,但返回家的路上刚走几步,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一眼,发现又是领导。
没办法,他还是得撑着去。
他在相里凯面前威风,但在自己的领导面前,他也不过是一条讨生活的臭虫蝼蚁。
他一咬牙,正要接电话,手一滑,手机直接掉进了下水道。
“操他妈!”
他彻底要气炸了。
他这下彻底没办法了。
他不能让领导一直干等自己,他只能去赴酒局。
他不理会手机的响声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路边,想强行拦辆出租车。
他是明江酒店的常客,出租车只要把自己送到酒店,他就可以先让经理给自己垫付车费。
但是没车。
他移动着朝前走,突然,马路上过来一辆车,车的速度特别快,飞一般过来,他赶紧朝路中央走。
“停一下,停一下!”
车丝毫没有减速。
司机按着喇叭一路冲过来,眼看车近在眼前,雪白的光照的他霎时胆寒,他赶紧拖着伤腿朝着一边躲,但是还是晚了一步,他的腿被车胎轧到。
“嘎巴”一声。
“啊!!!”
车迅速走了。
他的痛叫响彻云霄。
可惜在雨太大,他的声音被堙没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软趴趴耷拉着,白森森的骨骼自脂肪肥肉里戳出来,裸露在空气里,被雨水一浇,血被瞬间冲走,伤口仿佛泡发了的肥猪肉——
“啊啊啊啊!!!”
他不忍直视。
他是矿场老板,他见过很多的人,其中大头是矿工。
他们从进入矿场那天开始,他们就是黑的,脚底板是黑的,头发是黑的,舌头是黑的,就快尿都是黑的,那些旷工不见天日地挖矿,只为了一点微薄的钱,被他骂的猪狗不如,完全是接受‘九年教育’而读大学的儿子好朋友所理解不了的“太没有人权了!简直刀俎之鱼!有些人会因为剥夺他人权利遭报应的!”。
他当时轻蔑的笑:真是他妈的可笑,还人权,你爸爸供你读书的学费,你知道一毛一毛怎么铮来的吗?!庆幸着你不用钻进去挖矿就不错了,读个破大学看把你牛逼的,还采访?还发声?要不是看你是我儿子的朋友,你他妈连个驾照都没有,能到这儿?嗤。
但现在,他看着自己可怕的伤腿,他突然想起了儿子的那个同学。
那个男生,星眉箭目,笑容爽朗活泼,在矿场上,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在他的矿场里摸爬滚打好几天,临了乘着卡车走的时候,双眼皮中间都是黑色的矿,一身的矿味道,但他的衬衣依旧白的刺眼。
这么些年,没人敢在他面前说‘遭报应’这句话,要‘遭报应’也应该是相里凯,那个猪猡,吃喝嫖赌卖女儿,没出息到死的一个男人!
不是他。
不是他遭报应!
他稍前方的车突然动了。
“咯吱咯吱——”
车身一上一下。
他双眼瞬间有了光。
他拖着伤腿过去,拍着车窗:“救命,救命啊,救命啊!!!”
“嗯——嗯——嗯——”
车里面上下起伏着,照他的经验,他知道里面是在车震,但是他的伤腿等不了了,他疯狂敲着车窗:
“救命啊,救命啊,麻烦你送我到医院,多少钱我都给你,多少钱我都给你!!!”
里面的男人被打断,忍无可忍,要摇下车窗,却被一只细瘦的手腕拦回去,那只手腕上戴着一只手链,红色的绳子,缀着八颗纯金打造上面镶嵌了白钻的金鸡。
是定做款,十万零一块,寓意万里挑一。
在半月前,他刷卡付这十万零一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而现在,他震惊地呆站着。
女人的手腕非常细白,像一抹流光,倏忽即逝,而她尖尖下巴的脸,隐在黑暗的车厢里,只露出一个瓷白的轮廓。
他看不清女人的脸,他只看见女人搂着男人的胸膛,似乎是说了什么,男人笑着一瞬间扑进到车窗上,笑的满脸狰狞,那种快意仇恨,叫他头皮发麻,不由得拖着伤腿后退了一步。
雨水chuachuachua——
他呆站着,仿佛被雷劈中一样,眼眶眦裂张大了嘴。
男人更加粗暴的动作,一只按在车窗上的手,指缝里布满了女人黑色的长头发,另一只手肌肉蓬勃,掐着身下女人的腰线。
男人一下,一下地撞击着玻璃。
他仿佛是看见了最为惊悚的恶鬼,腿疼一瞬间仿佛也消失了,他单脚跳着,怪声怪气地死命朝前跑,跳了一会儿,他终于远离了那辆车。
他浑身抖动,惊骇仍旧没有消去。
他按着路边的一辆车,鼻涕泪水淌下来,淌了满脸。
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是有一家小诊所的,他认识诊所老板。
他放弃求救,一瘸一拐地穿过车道,在磅礴大雨里,他两只手扣住围墙的砖缝隙,一步一步朝前挪动。
终于,他到了诊所门前。
诊所里亮着灯,有人在里面说说笑笑,空调外机呼呼呼朝外排气,他听到那个诊所大夫的说话声,影影绰绰的,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他失血过多,浑身难受,匍匐于地,眼皮子沉重的不行,马上就要闭上。
就在这时——
“你怎么了?”
声音轻轻朗朗,带着温润的笑意,穿过秋雨,落在他的耳骨上。
他的求生意志力再次觉醒,他抬头看向声源地。
那是一个男人,身量很高,穿着白大褂,端着一个保温杯,正站在诊所门口,周身都笼在诊所橘黄色的灯光里,满街风雨成为背景墙,衬得他面容清朗而舒服,身姿挺拔而温柔,这人体态非常好,难道是舞蹈演员?
但他腿太疼了,他无暇再想这些,他伸手求救:
“救命——救命——”
他嗓子眼儿里仿佛塞着一团棉花,声音微弱可怜。
男人快步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嗯,失血过多,车祸挺严重的,大晚上的怎么还跑出来?”
他妈的,这要你管吗?!
老子爱出来!你救老子不就行了吗?!
“小狸,外面怎么了?”他听到诊所老板浑厚的询问声。
“没事儿。”年轻男人回头应一声,又看着他,啧啧两声,像是打量这一件破碎的艺术品,笑地眼睛微微眯起来起来,语气充满了满足感:“伤口真完美。”
他怒从心起,想要看清男人的脸:看老子以后怎么弄死你!
但他还没抬头,头发已经被这个名叫‘小狸’的男人粗暴地用手攥住。
男人就扯着他的头发,狠狠一把扯起他的头,他对上男人深邃眉骨下冰冷的一双眼睛,顿时心中一悸。
男人牵动唇角,薄而棱角分明的唇角弯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
他怔楞住,他不知道男人要干什么——
男人强行将他的头抓起来,迫使他朝后看。
“怎么?你愿意花十万零一给你女儿买串手链逗她开心,你女儿却不愿意做爱中途推开男人下车救你?”男人说。
——他的脑海里一瞬间闪现了刚才的那串富贵逼人的手链。
红色的绳子,缀着八颗纯金打造上面镶嵌了白钻的金鸡。
十万零一的价格。
金店里,女儿摇着他胳膊:“爸爸,我就要这个~”
他说:“好,买。”
而在女儿身边的男人,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