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能换孟警官带我吗?(1 / 2)
正是快下午五点的时间,医院院子里络绎不绝的人,竟然有些拥挤的感觉,医院的前院中种着一颗非常高大的长青树,陈鱼走进阳光里,忽而停下脚步,侧头看程隽:
“你说谎,你来过银钼,金志强认识你!”
灿烂的阳光照耀在两个人肩膀上,陈鱼并没有回头看程隽的表情。
陈鱼又不是个二百五,她当然知道程隽的‘光辉历史’。程隽身上背负的8·12大案,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报复他的人会突然出现,或者说:他到底是敌是友?!
他为什么要跟陈鱼说谎,说自己不认识金志强,以前也不知道银钼。
程隽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对这个医院很熟悉,你在找金志强病房的时候,并没有询问过护士,金志强是被安排的特殊病房,你一下子就找到了。而且金志强认识你!他对你的反应那么大,照我看,你们并不是普通关系。程支队,你到底为什么要来银钼?”
银钼——
很少有人真的见过银钼,大多数人生长的地方,是根本没有这种矿物的,以前交通网络不便利,在70年代的时候,男人们幻想的最后出路就是:大不了去挖煤!
当时,人们对于挖煤,只知道这个活儿艰辛不容易。
到了80年代,音像制品红透半边天,和矿产相关的新闻影视剧步入人的视野,矿产有了另外的标志:危险、黑心、吃人不吐骨头。
90年代,大家对于矿产的认知,更是成了黑色的煤矿。
其实不然,银钼,是一种银色的矿物,散成细小的颗粒,是银色的,在阳光下,灿灿明光,其光芒汇集起来,不见得比钻石逊色。
银钼遍地都是银钼矿,大街小巷,甚至于河流树木的枝叶上,都锈蚀着这种矿物,让整个云潭县变成是一个亮晶晶的城市。
这座城市,依靠着矿产,经济蓬勃,金字塔顶端的人,阔气豪气,金字塔低端的人,喝着被污染的水,吃着银钼矿味道的饭菜,指缝里头发毛囊里都是银钼矿。
矿,是钱的象征,也是污垢的储存地。
“我听说,你指定要来宛陈市刑警支队,”陈鱼的声音平静无波澜:“你之前的壮举我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我知道你很厉害,也听说你任务失败,似乎是身体出了问题,所以不再继续原来的职位,转调到了宛陈市,我必须服从上级的命令,接受你到支队,我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是程隽,”
程隽看着她的背影。
她微微仰起头,医院处在一个高地势,她目光远远眺望着整个县,即便看不见她的神色,程隽也听到了她声音里的疲倦和释然。
“程隽,我不会忍受,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程隽一头雾水,旋即,很快明白,陈鱼应该认为他是和银钼操控矿的人是一伙儿的,他跟着陈鱼,是为了给捣乱混淆视听。
程隽不由打量着陈鱼:她为什么这么确定银钼的‘水’这么深?
陈鱼说完,立刻抬脚就走,程隽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准确来说,他习惯了平静无波澜,他跟沈择明在一起,都是沈择明顺着他,他没钱,但收入也够开销,不买房不买车,不追女孩不打算结婚,他不管是精神还是物质,都没任何的负担,轻飘飘的一个人,随时能拔根就离开宛陈市。
他到宛陈市,也只不过是因为那张纸上陈鱼的姓名。
他根本不屑于对任何人解释,解释都是虚无的,他们认定他是一个背负着罪孽和污点的人,他解释能怎么样?更何况,他们的看法,程隽压根就不在乎。
但是在这一刻,他看着陈鱼从常青树下过,阳光拉长她矫健的背影和步履,他动摇了,他想叫住陈鱼,想告诉陈鱼,他其实只是失忆了,他是被桌子上的水渍字引来银钼的。
但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说出这些话会很难,他的左脑右脑在打架。
“陈鱼——“
他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发觉那道声音确实是他自己的,他在叫陈鱼。
陈鱼停步,半侧身回头。
跑了一天,她的衬衣领子还是笔直地自下颌线翻折流泻而下,黑色的通勤裤,被皮带一扎,显得她腰身格外的细。
“其实我,”
“滴滴滴——”大门外的车鸣笛,陈鱼看向车,孟昶林从里面钻出脑袋:“上面来消息了!”
陈鱼看向陈隽,迟疑了一秒:“先上车再说。”
晚上九点,护士关上金志强病房的门。
空荡荡的病房里,灯也被关了,一切都陷入黑暗里,床上的金志强忽而掩面低声痛哭起来。
他正哭着,门悄无声息开了,一个男人走进来。
金志强看着精致的男人,一瞬间止住了哭泣声,慌张地拖着自己的断腿,从病床上摔下来,匍匐在地上,连连磕头:“沈先生,我什么都没有说,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是么?”沈同尘手指尖把玩着一枚维克多之心的绿钻。
“是是是!!!我不敢出卖您的!”
“出卖我?”沈同尘哼笑一声,蹲下来看着金志强,金志强鼻涕眼泪齐下,一张脸真是有够脏的!
沈同尘丝毫不觉得脏污,反而觉得有意思,越笑越开心,但他的笑容是受过绅士训练的,不会疯子一样笑出声,更不可能是鹅叫猪叫,他咧开嘴唇,露出瓷白的牙齿,水红的唇线扯开,眼睛笑得眯起,却毫无声息,仿佛是被开了静音的小丑。
金志强看着他的疯子样子,顿时吓得哭都忘了,不由自主朝后缩了下身子。
沈同尘看着他,一瞬间,他的笑容骤然收敛,一张脸上丝毫看不见刚才笑过的样子,神情冰冷而显得可怕。
“沈先生——”
“不,我要你出卖我!我要你告诉那个陈警官,说你是怎么从一个民工,变成现在的厂长的,全部不能作假。”
“什么?!”
“一个字都不能作假。”
“当年是,是你们让我杀人的!你也搀和了,你自己是摘不出来的!”
“我不用摘出来,因为,”他莞尔一笑,非常漂亮妩媚:“我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账本,打款记录,我都保存着的!”
“你说那些啊——”沈同尘笑意甜甜:“你太太已经帮我处理掉了。”
“什么?!”
“我要你一五一十全部告诉陈警官。”
“你,你这不就是要我去死吗?!”
“不。”沈同尘蹲在他面前,摇摇食指:“你不会死,你要是死了,死的人就更多了。你说你怎么舍得死呢?”
金志强狠狠一抖,沈同尘站起来,就要走出病房,金志强发狠地突然问道:“那个医生,是不是你的人?”
“什么医生?”
“诊所门口见死不救的医生,他身边还有一个护士!”
沈同尘不明所以,却还是说:“我不做下三滥的事情,兴许是你自己作恶多端,被人盯上了也说不定。”
“我作恶多端不都拜你所赐吗?!”
沈同尘一瞬间眼睛发狠,走过来,一脚踩在金志强的伤口断裂处,金志强疼得撕心裂肺,却不敢叫出声,死死咬着嘴唇。
沈同尘雪白的脸上,出现一抹病态的笑,他冷嗤一声,回头走了,血迹粘在他的脚底,印在地板上。
沈同尘离开了病房。
金志强总算可以小声哭嚎,他一边哭嚎,一边用自己的袖子,趴在地上,擦拭着沈同尘留下的血脚印。
金志强不开口,就只能先调查小区门口撞到金志强的那辆车,结果显示,这辆大众没有挂牌,且被人事先就磨走了发动机上的信息。
孟昶林:“这辆车,会不会是杀了相里凯那辆?”
“先排查!”
孟昶林去掉监控,开始排查这辆车的来源。
而陈鱼和程隽则开始查和金志强女儿一起死亡在车上的尸体。
金志强女儿佟莉莉,27岁,银行职员,因为金志强的关系而入职银行,坐柜台。
但据银行职员透漏:佟莉莉不喜欢柜台,经常在来取钱的老头老太太面前随意发脾气。
“你是不是聋了?”
“到底说什么啊?能不能大点声。”
“喏,去填表,就那边啊,柜台边,柜台,听不懂话吗?年龄大就不要出来了,真是麻烦!”
“我说了洗了的人民币和烂了的钞票,我是不会负责给你换的,谁叫你不小心,一辈子血汗钱?嗤,你一辈子血汗钱也没见你多小心啊,别搁我这儿哭穷了,走吧走吧,下一位,走不走啊你!下一位!”
“投诉我?呦呵,厉害啊,还知道投诉我,你去啊,知道投诉两个字怎么写的吗?能找得到投诉的门儿吗?”
“穷逼,买个房子还想撩我,一家子穷鬼,真是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整天耗在我柜台口又能怎么样?老娘根本不care他。”
佟莉莉牙尖嘴利,在单位丝毫不讨喜,跟同事非常合不来,只有极个别因为她爸的职位,所以跟她关系不错,但问及异性关系,这些人也都只是偷笑:
“有啊!就一个下三滥!还是个神经病,以前杀过人的!刚放出来,佟莉莉特别喜欢他!闹着非要嫁给他,不过她爸不同意,反正这两个人早就同居了,佟莉莉就等着肚子揣一个让她爸松口呢!“
“她爸开个矿场伤天害理,活该女儿是这个鬼样子!你知道她在我们这儿叫什么吗?公共汽车!谁都能上她!”
陈鱼:“矿场伤天害理是什么意思?“
“你们没调查出来吗?金志强的那个矿,每年都要死人的!之前是个黑矿场,经常从市火车站门口骗打工的、或者精神有问题的人去挖矿!基本上进去就别想着出来了,那些人,拿不到钱,整天就干活,不干活就往死里打!之前有个记者爆出这个事情来着——”
“记者?”
“对啊!就一个大学生,真是胆子大,听佟莉莉说,那个记者也是胆子大,装精神病,在火车站门口捡垃圾吃,捡了很久,就被她爸的矿场拉走了,在里面待了三个月吧,后来反正因为干活不行,被打了一顿,差点死了的,结果命大,活着了,他在网上爆料矿场,被佟莉莉他爸抓到,直接没了!”
“没了?”
“对啊!当时说的是车出问题,烧死在车上的!肯定是佟莉莉他爸的打手给处理了的!反正事后,这个记者家里拿了佟莉莉他爸一笔钱,这个事情就过去了,这都好几年的事情了!”
“这个记者你知道叫什么吗?”
“好像,”银行职员绞尽脑汁想了想:“是一个比较难见的姓,好像,好像是聂!对,是聂!”
聂——
为儿子顶罪的拖挂死者相里凯的驾驶者,就姓聂,父亲聂树斌,儿子聂文。
“是叫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