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SAR议事会分庭(拾柒)(2 / 2)
寒冷的空气中,除了她呼出的颤抖着的热气,什么也没有。
仿佛偌大的雪原上,只剩下了她一个活物。
不,不对,不只有她。
于废墟后转出的畸形、佝偻的身影打破了这个念头。
它身上披散着的白色的长毛和望向她时猩红色的竖瞳昭示了它的身份——是雪妖!
艾苓惊恐地后退一步:为什么会有雪妖在村子里?它们又袭击了吗?是它们杀死了村民吗?许淮怎么了?!
雪妖赤色的瞳却因她的退缩而迸现出贪婪嗜血的光芒,它锋利的牙齿间流出了腥黄的涎水和锐利的嘶吼。
然后它伸出尖利的指爪咆哮着,向她扑来——
艾苓瞬间抽出了腰侧的佩剑,闪着圣洁白芒的刀刃利落落下,雪妖可怖的脑袋随着刀风飞旋而下,腥臭的鲜血甚至飞溅上了她的面庞。
澎湃的治愈之力仍然流转在银色的剑上。
对付这种恶魔,她向来游刃有余。
但是下一秒,她不能自已地丢下了剑,颤抖着蹲下身,以手捂上溅进了些许血液的右眼。
剧烈的疼痛随着黑暗和昏厥的感觉涌来,她强撑着尝试自我治愈,然而力量如泥牛入海,丝毫没有回响。
怎么回事?这只雪妖的血有毒?为什么?从前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与此同时,一声声狰狞的嘶叫自四面传来,她就着仅剩的视线抬眼望去,一个个数不胜数同样佝偻的白色影子向她逼来,数量之多,胜过了每一次的妖潮。
艾苓因痛楚皱缩的心提了起来。
这么多的恶魔,地狱界那边,要做什么……
可她不能任它们肆意践踏她与她的故土,只要还有一搏之力,她就不会放弃。
于是她的手又握起了掉落在雪中的剑柄。
…………
极寒而残忍的雪原,无时无刻不上演着生死的搏决。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实属不易。就像一个村子的人可以悄无声息地湮灭在这,一个刚刚被驱逐的信徒也可以殉葬于此,轻易且不被人注目。
每一个圣庭的孩子,都被教育要勇敢、坚韧,不要浪费活在世上的一分一秒,因为它都是珍贵的;也不要惧怕死亡,因为它是必然的。
因此当艾苓的最后一分气力耗尽,眼睁睁望着恐怖的恶魔群围困住她时,她的心中不曾有退怯。有的只是,那么一点的……惘然。
都结束了吗?
应该还没有?
她力竭之前将最后的治愈力量灌注于已断成两截的圣剑,立于冻土,张开了圣灵结界。
这是她最后的屏障了。
层层叠叠的雪妖犹如闻着腥味聚集而来的蚂蚁,一个个挨着结界的边缘,暂时收起了疯癫,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挣扎落空。
她与它们僵持着,但她知道,她终要落败。
毕竟再怎样天资无量,她也只是个凡人。
但她不害怕,不后悔。
她只是有一些怅然。
谈及一生,她曾深爱过一个人,那人也同样回以诚挚的爱。
但她们都困于自己的不勇敢和不坚定,唯一能留下颜色的,是那夜篝火旁似真似醉的“嫁你”和洁白月光下的一句“这茫茫的雪原上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爱你;你走了,我便又什么都没了”。
她抬头望灰白廖远的天空,空荡荡的一丝云彩也无,像她空洞虚无的心,远不及那人的滚烫。
如果她们都在勇敢一点,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她能多一点挽留,她能多一点留恋,是不是就不会有人死?如果她能早点察觉、早点醒悟,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如果……
吧嗒。
似乎有什么液体轻落在了厚雪上,只留下轻薄的一点颤音,在腥苦的空气中荡开。
艾苓迷茫地用染血的手抹过脸颊,触感是区别于粘稠血液的清温。
她无措地感受着胸中翻涌而来的悲悸与哀伤,抑制不住泪水的簌簌落下,砸落在凌乱的雪面,融开一点点窟洞。
原来她也会流泪吗?她迟钝地想。原来人在这种悲伤的时候,是会流泪的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淡银色的光幕开始闪烁,苦守的恶魔开始躁动,圣灵结界难以为继,她即将迎来她的结局。
在无尽的哀痛和怅惘中。
她仍在扪心自问:是什么让她们走到这里,是谁导致了这样的终章?是谁错了吗?是什么错了吗?
不知道是谁给了她回答,是那个男孩、慈悲的主,亦或是她自己。
爱没有错,是她错了。
天仍旧是雪原最常见的阴郁的天,她的心却不再如天般虚无,它充满了强烈而炽热的情绪。
书上说,那是爱。
人的心可以因为一点无足轻重的事而改变,可天不会,命运也不会。
但无彩的天空忽地掠过一抹缤纷的色彩,飞鸟琉璃般映照上白雪的羽翼像是她临死前惊艳的幻想。
她仰头望去,看见那绚烂的轻羽如漫天飞雪一般飘落,将她唯留的金色的左瞳染成同样梦幻的颜色。
不变的天为之变色,命运的齿轮从此扭转咬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