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天火降临(2 / 2)
萧征眼睛一下子红了,他紧握盾牌冲了过去,左手长刀从盾牌中抽出,向着公孙辑砍去。
公孙辑看着他,并不动作,城门的黑暗中突然飞出一把冒火的大锤,猛然砸在萧征的盾牌上,将他连人带盾牌砸出去,摔在了葛良的身边。
宁晨野的道袍如同鼓满了风的帆,他双掌猛地推出,城门里一阵劲风,似乎那破旧的城门都微微晃动了,可是公孙辑和那个女人却没有任何影响!
公孙辑奇怪地看看宁晨野,突然有些好笑地说,“你又不是个战斗职业,为朋友拼命不是这样的,你没看这个技能是对鬼魂和灵体吗?”
宁晨野一呆,但随即表情一肃,伸手指向公孙辑,“雷来!”
一阵轰鸣声,城门里多年寄存的覆土被震得纷纷而下,几乎看不清了对面。公孙辑没想到会这样,连忙有手驱散。混乱中传出一声大喝,借机冲进城门洞的宁晨野被洪姨一把扭住摔了出来,跌倒在萧征的边上。
城门里的浮土看来一时半会是落不完了,公孙辑皱着眉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的黑色西装都是泥点,看着有些狼狈。
“好了,好了,快去救你那几个朋友吧,再过一会儿该血流干净了!”
宁晨野刚从地上趴起来,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扭头去看这几个人的伤势,萧征还好,一身铠甲被震的消失,他也只是脱力倒地昏过去了。
葛良的手套也碎了,左手手臂上一片血肉模糊,却看着宁晨野摇了摇头。
苏听毫无声息地倒在地上,胸腹间已经被血染红了。
宁晨野急忙冲了过去,苏听手里的算盘上都是血迹,一条长长的伤口几乎切开了他的胸腹,看上去狰狞可怕。
宁晨野连忙把他放平在地上,一手按在他的胸口,一手随即向他的小腿上按去。
就在他即将发动大挪移的时候,苏听突然睁开了眼睛,用满是血水的手抓住了他的道袍,“治疗,治疗就好,我没事,别浪费,大挪移!”说完,他就又昏了过去。
宁晨野一呆,随即也发现他的伤口虽然可怕,却真的没有伤及内脏,便伸手沿着伤口一抹,随着他身上一道金光闪过,苏听的伤口仅仅成了一道浅浅的伤痕,只是他满身的血迹,看起来依旧凄惨万分。
宁晨野回身跪行几步到了葛良身边,他拉起葛良的左手,此时才看到他手臂上居然是个血洞,他拼尽自己的力气按住了葛良的伤口,再一道金光,他自己也软倒在葛良身边,只是那个血洞,已经不再冒血,只是一道浅伤。
公孙辑和洪姨就是站在那里,看着宁晨野查看治疗着他们,并没有再度出手。
很快,萧征就苏醒了过来,他猛地坐起,却不解地看着公孙辑。然后扭过身子看着身边的几个人,等他彻底看清了几个人的惨状,心里也就暂时安定了下来,但疑惑随即驱使他咬牙站了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摇摇晃晃地站在,脑子里还在回响那刚才巨锤击打到盾牌的声音。
“劝阻你们,不让你们去送死。”公孙辑平静地说,“我们其实不必打成这个样子,但,我没想到,雷鸣居然可以用来当烟幕弹用,你小时候一定经常打架下黑手!”他可惜地看着自己的衣服,然后恶狠狠地看着依旧瘫软在地上的宁晨野。
老道很没有风度地向他竖起中指。
公孙辑表情一呆,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打算要说什么了。
他随即长出一口气,双臂一震,随着一道闪光,他的衣服和头发恢复了整洁,不复狼狈,只是神情骗不了人,还是有些遭了无妄之灾的样子。
又缓了一下,他这才恢复了过来,看着萧征道:“你的道途,我不说,那个名字本来就不应该在这世上出现。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公孙辑、虞末那小子和你,是各自独占自己道途的。”
“受伤最重的那个叫‘纵横’,用黑伞的是‘法道’,你,你是‘幽逸’。”他最后点着还在喘息的宁晨野,“别写错,幽静的幽,安逸的逸!如此泼皮模样,算的什么含光藏辉之辈!”
说完这个,公孙辑又长长出了口气,好像是在嘲笑自己有些意气用事,“你们总是希望黎明来临,总是希望破除黑夜。但其实,只有黑夜可以给我们提供最大的保护啊,一万年前,我们到底用了什么代价才最终阻止了太阳,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他越说声音越低沉,似乎是在自己的回忆里喃喃自语,但随即,他看了看这几个狼狈的青年人,便自嘲地笑了,“你们当然不知道,都那么久了。”
萧征不是很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眼前这个人,天然充满了一种厌恶,“姑苏的事,就是你们做的吧?”
公孙辑看着他,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们,你们把无辜的人卷进来,那几个死掉的人,死的糊里糊涂的!”萧征知道,即使死了,那几家人还在被暗中调查,而那四个阴兵......这本不该是无辜者的宿命!
“虞末的游戏内测,死了三十九个!”公孙辑平视着萧征的眼睛,表情也不再是轻蔑,“这个,你怎么不说呢?”
“他让我们选了,他问过我们,无数次的告诉我们自己选择!我们自己选的!”萧征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比起生死,我们更看中有选择的权利!你,你代表的永夜人,并没有让姑苏的那些人选!”
紫色的天空里响起了一声炸雷,随即又有滚滚的闷雷似乎从无尽的远方袭来。
公孙辑没有说话,而是无奈地闭上了眼睛,“选择,说的好啊!你的话,我记得当时有人说过,摩罗就是这么说的。但,好像你们还不明白,选择,是同一套规则之下才可能有的,当对手不承认你的规则时,你就没得选了。”
随着公孙辑话,紫色浓云里的轰鸣声更大了,除了公孙辑和还在昏迷中的苏听,其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天空,云层里似乎出现了黑斑,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头颅顶在紫色磨砂玻璃的后面,然后逐渐,这斑块越来越大,越来越浓。
轰鸣声一下子变得震耳,一艘巨大的铁甲飞船从云层里冲了出来,缓缓但平稳地向着合阳城上空飞来!
全金属的船身上反射着紫色的幽光,似乎可以看到悬窗,似乎可以看到有无数的桅杆和炮管,飞船在空中滑行,好像是走在平稳的湖面上。
萧征目瞪口呆地后退了几步,几乎踩到了宁晨野的道袍,后者根本没有在意到萧征已经快要跌坐在他身上,只是眼睁睁看着那条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里,都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公孙辑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们几个,然后垂下了眼睛,“五十年前,升仙简确实被毁,其实主要的原因,是梁甫山中的鬼物潜入李家,意图盗走升仙简,他们的气息引来了这个。”
随着公孙辑的话,还坐在地上的葛良似乎听到了什么,他按住自己左臂的伤口,挣扎着要爬起来,最后是宁晨野托了他一下,才趔趄着站好,“城里,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嚎叫!”
“那是梁甫山中的鬼蛮王,不知道阴间当时出了什么情况,他从梁甫山中的隧道里进了阳世,估计,是打算用升仙简提升自己吧。这些没有幽冥大能镇压的无知鬼物,根本不知道升仙简是什么,也不知道狂魂道途为什么会被镇压在阴间,真实的原因就是高阶狂魂可以直接引起星域波动,让它们进入这个世界。”
说到此处,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既然你们不在乎面对它们,那么,就看看它们的真容吧。”随后他将玉牌奋力丢向空中。
几个人的目光被旋转着上升的玉牌吸引,直到它瞬间炸成了一道光球,光球消散,天空恢复成蔚蓝,而那巨大的飞船,此时竟开始融化,金属的船身扭曲变形,不断有黑色的触手或者说是长须从船体中剥离开,船头开始翘起膨胀,所有的触手飘散在后面。
它竟然,成了一只在天空中飞动的巨型章鱼的形状,只是丑陋的身体上还包裹着金属,犹如套着一层邪异的盔甲!无数的触手在两翼摆动,黑色、紫色的肉肢上反射着太阳光。
城中,一声巨大的吼声传来,似乎是在应和这飞行怪物的轰鸣声。随即,已经飞临到合阳城上空的怪物发出一声长长的鸣叫,类似一声巨大的牛哞。紧接着它伸出一只触手,犹如一根妖异的手指,一道火光激射而出,城中一闪,城门洞里看到一团火光,随后怪物的嘶吼变成了哀嚎,间或有人类的喊叫和建筑物坍塌的声音。
在浓烟冲天而起的时候,天空中的章鱼怪物,已经没有了踪迹。
大地震动,似乎有什么从合阳城中一路奔向西城门,公孙辑皱皱眉,好像发现了一处怪异,然后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城门上空出现!
一只巨型三头蜥蜴,竟然从城墙上飞身越过,只是在最后它似乎是力竭或者受伤,带有鳞片的腹部在城墙的边缘磕了一下,冲势一滞,让它直接摔在了城外的农田里,城墙上几块城砖碎裂掉落下来,在城门附近砸起一片烟尘。
此时,苏听从昏迷中幽幽转醒,他似乎要挣扎着起来,萧征发现了他的情况,连忙过去抬起了他的脑袋,让他呼吸得舒服些。
“那,那是什么?”苏听的圆脸上惨白一片,眼睛却死死盯着城外农田里还在挣扎要爬起来的怪物。
“这就是天数啊,一切都不可逆了吗?”公孙辑看着那个怪物,缓缓举起手,一把冒着火光的巨大缳首刀出现在他头顶,葛良看着那把大刀,突然无声地苦笑了一声。
随着公孙辑单手一挥,那怪物被瞬间劈成了两半,但下一个瞬间,怪物的残躯竟继续翻滚挣扎,变成了两个独立的四足妖兽,分别向西、向北两个方向狂奔而去了。
那一片被蹂躏的农田狼藉不堪,但血污很快就变成了黑水,农田里的庄稼瞬间成了枯草。
“它们一个去了落雁泽,一个回到了梁甫山,但因为受伤太重,所以后来的五十年里,它们都没有了动静,不知道死活,”公孙辑又叹了口气,“不过,升仙简因为它们,分别遗留了几根在这个世界,并没有都被天火全部销毁,你们要是坚持,以后可以去找找看。”
那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看了看城砖塌落的地方,她快步走了过去,在那些城砖碎块里找寻一番,从一块残砖块下抽出一根带着血迹的玉色三尺简。
她拿在手里,好像握着一把长剑,转身向着苏听走了过来,萧征松开了苏听的身体,面对这个女人站了起来,但随即被公孙辑用手一挥就打飞了出去很远。
女人从上俯视着苏听,苏听努力地蠕动了一下喉头,也盯着她一言不发。
她用衣服下摆擦拭了一下这根玉简,好像是要在送出礼物之前清洗干净一样,“你是我的敌对道途,所以你被伤的最深。这枚‘慎刑’升仙简,是上次那位朋友的,他身手很快,居然没有死,请把玉简交给他,希望下次再会。”
女人的语气很平和,好像就是一位邻居大妈在说话,然后,她抬手将玉简刺进了苏听的右腿,好像是戳破了一个苹果一般。
苏听大叫了一声,又昏了过去。
公孙辑看看天,又看看这几个狼狈不堪的年轻人,“该回去了,天命不可改。我们都专心做自己认为对、认为应该做的事吧。”
说完,他举手打了一个响指,随即,萧征耳边响起了虞末的叙述腔,“天火幻境出现Bug,一分钟后跑团结束,请玩家做好准备。”
看着几个年轻人的身影从地上转淡消失,公孙辑伫立在合阳县的城墙下,望着那一堆碎裂的城砖,久久不语。
西山基地里,短促的警报声和嘈杂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混乱。
起风了。
何仙姑小院里的桃花花瓣渐渐飘落,却被一阵山风卷起,在整个西山基地上空飞旋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