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下车(2 / 2)
顺面前人的目光看去,林友儿怀里抱着那些东西,对白简温婉一笑,对于白简眼底的波澜并不气恼,反而嘲弄般开口:“很奇怪吧,我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还改变了不少,就连腿脚都能像个正常人了。”
“不是,”白简怕冒犯到她,抹了抹鼻子快速道,“我没那么想,你别往心里去。”
顿了一下,白简小心瞥她,进步解释:“我刚就是忽然看到你脚上缠着纱布,以为你生什么病了,就稍微……反应慢了几秒。”
林友儿的笑容仍旧滴水不漏,弯着唇角盯着面前白简看。
白简站在靠后门的地方,望着窗外一道道闪烁而过的路灯,完全无法忽略余光处一身白衣红唇黑发的林友儿,那么在浓重夜晚的时候盯着自己看。
她的腿脚有一阵酸软,用力咽着口中的唾液,抓紧了扶手,心头不断冒出个念头,要是这会儿徐昭还在就好了。
起码她不用那么害怕,害怕林友儿是某位阿飘同学。
……白简无声长舒口气,扣住扶手的指骨用力到发白,很想厉声呵她,叫林友儿不要再那么死死盯着自己看了。
她胆子小,被那么一直盯着看,她真的会腿软。
良久,像是林友儿总算察觉到白简的异样,唇畔弧度扬了几分,别开脑袋温声说:“不好意思,我这个惨白样子一定吓到你了吧。也是,我有时候自己照镜子,也会被自己吓到。”
白简心脏一紧,小心顺余角瞄她,期望司机师傅可以把车开的快一点,尽量减少她和林友儿的相处时间。
朝驾驶位看去,却见司机师傅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双目微微瞪大,几番瞄着后视镜,车速简直慢的够可以。
好家伙,该不会是司机师傅也怕了,然后力求白简也留在这空荡无人的车厢,来陪着他壮胆吧?
白简欲哭无泪,心里纠结好几番,为什么偏偏这个时间点碰上林友儿。
上次在花丛的时候,突然出现的林友儿,不是已经将她吓得直接晕过去了。
难不成老天爷这位书写他们人生剧本的大作家,真的这么想看她和林友儿面对面碰上,然后被吓得再次晕死过去,好来这么取乐他吗。
扶额,白简深深在心里叹息,一遍遍问候着那位老天爷。
见到林友儿的冲击太大,一时间,让白简忘记了一件事。
“小白妹妹,刚才下车的——”林友儿说到这些字眼,语气都变得小心起来,情感潜藏在这句话的每处角落,“刚才下车的,是他吗?”
不用林友儿挑明着问,白简即刻就理解了林友儿在问什么,以及她到底是想知道什么。
一盏盏路灯快速划过眼前,从白简视野穿梭而过。
白简抿着唇瓣,抓住扶手的力度不断增大,用力到她的手紧紧贴着坚硬冰冷的金属制品,虎口处传来撕裂似的疼痛。
过了有一会儿,白简放空着状态,感受到自己落满灰尘似的嗓音动了动,发出了两块金属片用力碰撞般的刺耳声音:“对。”
那个人就是徐昭。
是林友儿心心念念这么多年还记挂着的徐昭。
白简在心里头补充完后两句,半点没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胸膛起伏剧烈。
完全是一种生气了的表现。
见状的林友儿,眸角一红,鼻腔一酸,望着白简不住泛起泪花,抬手捂着自己的红唇,忽然道歉起来,“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们俩现在是这个关系,我自作多情忽然问起他的事情,肯定让你很为难吧……对不起小白,对不起……”
白简被她的话唤醒,僵了一下神情,四肢浸泡入冰水一样,整个人冷的彻底。
有那么一个恍惚的瞬间,白简分不清林友儿究竟是变了还是没变。
分明是冠冕堂皇、明目张胆着,将徐昭从她身边毫不留情夺走的人,却反将她视为眼中钉,一次次在徐昭耳边吹着倒戈风。
白简看着面前垂头对自己哭诉的林友儿,冲压在心底多年的尘封勇气,在这会儿肆意叫嚣。
她捏紧拳头,最终还是没有将残酷的那些话直接说出来,只是吁了口气,对林友儿道:“徐昭不是物品。”
他不该被人抢夺来抢夺去,该有自己的意识和自由。
白简清楚林友儿的占有欲和不安感,也知晓她对自己刻在骨子里的敌意,可以明白并理解她对徐昭做出的事情,但她做不到支持。
目前为止,白简尚未知晓他俩共享了多少秘密,背后互相展露了多少伤疤。
单单从朋友角度,跟从小和徐昭这个人一起长大的白简角度来讲,她站直身子,挺正脊椎,面对林友儿:“不管怎么样,我希望徐昭放弃自己大好人生、无量未来的那次选择,最好和你没有关系。”
徐昭会吃林友儿那一套,但白简不会。
从对林友儿堆积出来的了解,和白简敏锐的第六感来看,林友儿是个绝对利己的危险主义。
不光是徐昭,就连知道林友儿面具下那幕的白简自己,都得格外小心忽然又出现了的这个人。
一不小心,说不定她也会变成当年的下一个徐昭。
忽的,警惕自己不要卷入漩涡的白简眉梢一挑,心脏狠狠漏了一拍。
徐昭其实比她还要精明,不是那种傻乎乎性格,会随便相信他人的人,要真这么说起来,当初的徐昭,其实会不会也明晰林友儿的真面目,但是因为一些事,仍旧选择听信林友儿的话……
白简忖着,咽了咽口水,掀眼朝跟前人看去。
林友儿这会儿已经停了哭泣,扬起个轻蔑的笑容,抬手随意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角,挑明了话语,挑战白简的底线:“如果我说,徐昭那时的选择就是和我有关呢?”
见白简蹙起好看的秀眉,林友儿的得意更甚,轻佻仰头甩了一把黑发,将怀里的大堆东西扔到边上的位子,腾出手来伸向自己白裙里的口袋,动作熟稔地抽出女式香烟,陶醉点火后深吸一大口,说话间将那烟雾喷在白简脸上,张扬的咯咯笑。
林友儿盯着白简,一遍遍地大笑,摇头不止,和刚才文静的样子判若两人,面具下的她彻底暴露出来:“晚啦,已经晚啦!”
她狂放笑着,又吸了一口烟,意味深长地看着彼时这会儿白简站着的、刚才徐昭站着的后车门,红润的舌尖划过腮帮,顶起道漫不经心的嘲弄之情,提醒白简一件事。
“这次的你,也是目击者。”她眉梢一挑,嘲讽满满,“还没回想起来吗,我和徐昭是在同一站做出选择的。”
车厢内安静至寂静,落针可闻。
白简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看着面前人,脑中的思绪炸开了一般。
林友儿却不缓不急,恰到好处的眯眸,停顿两秒后又接上话语:“我下车了,而徐昭下车了。”
冷哼着,她唇角弧度肆意扩大,重复:“徐昭,他‘下车’了。”
这次的她,成功上来了。
听着林友儿有意强调的深度话语,白简那瞬间的恶寒,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眼角泛起泪花,想到了徐昭临前留恋不舍,却在真正离开时候又果断决绝没有转头的样子,心里痛恨的紧,恨不得冲上去用力扣住林友儿的衣领问。
“徐昭呢?”白简只是更用力抓紧了扶手,整个人都在发颤,眼眸猩红,声音抖的不像话,细枝末节中都凝着深深的害怕,“我问你徐昭呢!”
林友儿挑衅般无辜噘嘴,抬手给白简指了指车子上方的监控,满满都是天真:“你没看到吗,徐昭刚才下车了呀。”
白简反胃,明白过来,“你在拿我当证人?”
她已经不能用恶寒来形容面前的林友儿了,摇头惋惜:“你果然还是没变,但是又变了。”变成了这副心狠手辣的样子。
林友儿故作不明白,耸肩摆摆手:“小白妹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证人……证人是什么意思?啊,你是在说‘整日’、‘整人’、‘正仁’?”
白简死盯住她,急促的呼吸被她有意调整,渐渐平复下来。
白简闭上眼睛,做了几遍深呼吸,鼻间满是林友儿抽的那种香烟味道。
她动作轻柔缓慢的为自己抹去眼泪,也在旁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专心等待到达目的地下车。
在到家之前,她抽出时间来,悠闲着像是对林友儿聊家常,自然流露出个笑,不谙世事又温柔可人,少女的青春与成熟很好消化到了一起:“要是徐昭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林友儿抽着烟,似乎来了兴致,挑眉打趣:“小白妹妹,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好像看出来了一件事——你还喜欢那个徐昭啊?”
白简只是笑着,没答话,反问:“在我看来,不是你喜欢那个徐昭吗?”
“噗”的一声,林友儿被逗笑了,连连拍着大腿,喟叹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样。
好久好久,她才总算平静下来些,又抽了口烟平缓心情,没什么波澜地朝白简投去目光,上下打量她一遍:“说实话,我从前就挺羡慕你的,能不借着‘妹妹’这个噱头,也自然而然成为他始终放在心尖上的人。”
转头,林友儿眼神里掺杂认真,不含一丝作假,真诚开口:“虽然他的选择是受我影响,但他选择的目的,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白简好笑,觉得这林友儿是真把自己当傻子来骗了。
“真的看不出来吗,”林友儿似乎在问白简,也像隔空在问徐昭,也仿佛在问那个痴痴傻傻等待徐昭的自己,“他喜欢你,一直都那么从始至终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