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胡言(1 / 2)
曾晚拎起酒坛,还没来得及在回房和煞风景之间纠结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盛怀言倚靠的桌子旁边。
夜色已深,窗外的街道一直延伸到城门口,除了遥远飘来的几声打更锣,再没有旁的声响。
沫城人大多歇息得早,只留下依稀几盏灯火,照得亮自家门前的碎石子,却照不进浅淡的月光。
盛怀言就坐在月光和夜色的交汇里,右手搭着翘起的膝盖,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酒杯的沿,那把几乎从未离手的折扇被收好了放在一旁,随意又不失矜贵。
他后背倚着桌沿,从曾晚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影。
男人的肩背宽厚而挺直,微微仰起的下颌拉出一条好看的曲线。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的某个位置,眉眼放得很松,和曾晚平日里见他的感觉似乎不太一样。
听到身后的响动,盛怀言转头看过来。
曾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退完又觉得没什么好掩饰的,干脆上前坐在了桌子旁边,和盛怀言隔了个桌角。
她把酒坛子放下,抬头发现盛怀言仍在看她,便启了酒封道:“月色这般好,闫公子应当不介意多一个人同赏吧?”
银白色的月光斜斜地落在她身前,女孩漆黑的长发被一根木质发簪松松挽起,明眸皓齿,肤白如雪,握着酒杯的手青葱如玉,即使是粗布缝制的衣服也遮挡不住她灵动柔婉的风情。
乍看之下,恍若从某处桃花源谷里走出来的仙境女子。
盛怀言看了她一会,忽然笑道:“若是曾姑娘这样的佳人,自然是不介意。”
曾晚低头笑了一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月凉如水,浓郁的酒香随风荡开,盛怀言收回视线,仰头喝了口酒。
曾晚看见他漂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垂下眼帘,也尝了口这里的酒。
沁凉的醇香从舌尖而下,口味并不火辣,却莫名冲得脸颊有些热。
她忽然想起白天的事,眼眸带笑道:“如此月色,干巴巴地饮酒岂不无趣?不如你我二人玩些助兴的游戏?”
盛怀言看着她,不晓得这鬼灵精怪的女子又要打什么主意。
曾晚接着道:“在我们那,酒桌上流行一种游戏,叫做‘真心话’。一人问,一人答,回答的必得是出自真心的实话,若答不上来便喝酒,若是答上来了,则问问题的人喝。”
“真心话?”盛怀言从未听过这样的酒令。
曾晚点了点头,“我知道这玩法定是入不得闫公子的眼,闫公子就当陪我这见识浅薄的小女子消遣一下,如何?”
盛怀言搭在膝上的手指轻动了两下,借着月色瞥了眼不远处的账台。
原先在那里清账的李老板和伙计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大堂里只留了方才那两盏烛光。
“曾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他反驳道,“小生倒觉得姑娘非但心思机敏,相貌更是绝佳,能和姑娘一起饮酒作乐,是小生的荣幸才对。”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曾晚已然习惯了这男人顾左右而言他的骚包气质,自动把他的话翻译了一遍。
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她心中窃喜,顺着他的话道:“既然如此,那我先来?”
盛怀言举了下酒杯,示意她继续。
曾晚道:“第一个问题就简单一些,闫公子今夜怎么想起在此饮酒?”
深夜买醉的人无非就两种,要么是酒瘾难抵,要么是心病难医。
姓闫的这样的大少爷能有什么心病?
必然是前者。
曾晚心道。
这题太简单,曾晚已经做好了要先喝一杯的准备。
“当真不能掺一丝假?”盛怀言不回答,却问了个问题。
“那是自然。”
“若是掺了呢?”
曾晚犹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第一个问题有什么好纠结的,一本正经道:“会遭雷劈的。”
盛怀言忽然笑了一声。
他的笑总是掺杂着喉咙里散出的气息,听上去有几分轻佻。
曾晚当他这反应是不信,正要再解释,就见盛怀言捏起斟满的酒杯,仰头喝了干净。
“没办法,”他再开口时,嗓音里仿佛沾了酒气,“小生不才,没什么本事,就是这条命,大约还是挺金贵的。”
曾晚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从前和朋友们在酒桌上玩真心话大冒险,大家一向是无所畏惧,只有到最后问到不为人知的情感话题,才会有人陆续败下阵来。
怎么会有人第一个问题就答不上来?
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吧?
没等曾晚想明白,盛怀言已经把主动权接了过去。
“到我了,”他问道,“曾姑娘又是怎会在此饮酒?”
还挺会礼尚往来。
曾晚坦然道:“因为有件事想不明白。”
“何事?”盛怀言问。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曾晚狡黠地眨了下眼,“闫公子不先喝一杯吗?”
盛怀言笑意仍存,从善如流地饮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