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对质(2 / 2)
上次食肆一事后,胡驭川派人去给杜鹃送过一些银子,威胁她不许张扬,彼时的杜家刚在涧川安顿,二老的身子也不大好,哪里都缺钱,杜鹃心一横,便收下了这封口费。
还瞒着家里,自己吞下了所有的委屈。
因而曾晚登门之时,她才会有那般表现。
但后来,事情闹大了,在涧川传得沸沸扬扬,也传到了杜家二老的耳朵里。
二老没问上两句,杜鹃便不堪内心愧疚的折磨摊了牌,一家人东拼西凑,终于在最后一刻凑齐了当时胡驭川给的钱,连人带钱一道来找了曾晚。
曾晚握着这张底牌,等的便是这一刻。
胡驭川没有江鹏那样的心机,若突生变故,没有江鹏在旁,他很容易露出马脚。
未等杜鹃说完证词,胡驭川便按捺不住,当庭恐吓道:“你这小姑娘,可知道污蔑官员该当何罪?”
“胡大人!”县令听不下去,出声喝止。
胡驭川道:“大人,您莫要听她血口喷人,她在说谎!”
“胡大人可真是会说话,”曾晚一手护着杜鹃,嘲讽道,“先前要受害人自己出面的是你,受害人出面了不信的也是你,左右这堂前都是你一人之言,县令大人还在这坐着呢,难道你要只手遮天了不成?”
胡驭川抬眼望向高位的县令,瞧见后者闻言蹙起的眉心,顿觉心下骇然。
他是不够聪明,但当下属当久了,任谁都知道,上位之人最忌底下的眼比心高。
何况他还是上一任县令留下来的人,当上这官的方式又刚巧踩着这位县令的忌讳,不仅县衙里,就连民间都盛传,这位新县令如何看不上他。
若非为了保住这顶乌纱帽,他也不会去做那正经办事的好样子。
“大人,县令大人,”胡驭川噗通一声跪在县令面前,紧张得帽檐边都渗出了汗,“下官没有这个意思。”
曾晚道:“若是没有这个意思,还请您如实相告,这么多人看见,您以为您真的能抵赖吗?”
胡驭川抬手抹了把汗,身子微动,眼神飘忽着往四周看去。
曾晚也跟着他一道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随后淡然一笑,胸有成竹道:“胡大人在找江公子吗?江公子比你聪明,在你来之前,他便全都说了,要不要猜猜,他是怎么说你的?”
“他说了?不可能,江大哥怎么会说呢?”胡驭川还是不信。
“不然他为何不在这堂上?县令大人又为何要去将你找来?”
轰的一声,胡驭川听见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崩得碎了一地。
满脑子只剩下一件事——
江鹏把他卖了。
江鹏要让他背黑锅!
他跪着往前爬了两步,几乎已经维持不住原先得体的姿态,近乎疯魔地对县令道:“大人,大人,我说,我全都说,您可不能听江大哥,不对,您可不能听江鹏那厮胡乱编排啊,小人的确轻薄过这位杜姑娘,但曾姑娘的事,全都是江鹏的主意,是江鹏的主意啊大人!”
县令大人的脸黑如包拯。
从胡驭川情急之下叫出的第一声“江大哥”,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
胡驭川还在一股脑地往外倒他和江鹏合谋的那点事,句句合乎曾晚的诉状,连江鹏如何做局倒打一耙的过程都给说了出来。
说得曾晚一脸明媚,县令的脸却越听越黑。
这是什么地方?
县衙。
天子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他江鹏竟敢就这么藐视官府,拿他们当猴耍?
江鹏被人推回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曾晚和县令截然不同的脸色,还有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胡驭川。
他有些懵。
胡驭川却很是激动,转头看到江鹏,不由分说便向他冲去。
县令:“拦住他!”
几名官差上前摁住胡驭川,他挣扎喊道:“江鹏!你个恶人先告状的骗子!想让我给你背黑锅!你休想!”
“胡大人!”江鹏打断他,惊讶地看了眼县令,“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装傻!”胡驭川疯狗一般地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跟他们说什么了!”
江鹏看着胡驭川,又看了看一旁得意的曾晚,瞳孔骤然一缩,“我什么也没说,胡大人,你说什么了?”
“你没说?你没说?你……”胡驭川激动半晌,环顾四周,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你没说??”
可惜已经太晚了。
被江鹏收买来陷害曾晚的三名打手全程听了胡驭川的供述,已然跪在下首,吓得抬不起头来。
曾晚殴打江鹏的谎言不攻自破,而江鹏欺辱曾晚的事实倒是不能再清楚了。
县令大人两只鼻孔出气,狠狠地敲响惊堂木:“犯人江鹏,欺侮女子,藐视公堂,罪加一等!来人,给我带下去!”
然而江鹏还未说话,曾晚却忽然道:“等等!”
“曾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曾晚却扭头看向身后的人群,“我……”
“曾姑娘!”县令如今实在是气得有些够呛,并没有多少耐心等她,“到底何事?”
与此同时,公堂之外响起一阵剧烈的马蹄声。
从挤在门外的人群上方望去,那匹棕红精壮的宝马正高高扬起它的前蹄,掀起的尘土四下飘散,却丝毫掩盖不住马背上执鞭之人的英姿。
盛怀言擒住缰绳,侧着身子,朝公堂的方向看了过来。
只此一眼,便明媚了曾晚一整日的心情。
方才在此处受过的所有的气好像全都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官府印信比预期来的要早,打乱了曾晚的许多计划,其中就包括去请远在州交的明月。
若要彻底扳倒江鹏,就一定会再提起明月当时的案子。
她想,明月一定会想要亲眼看看江鹏的结局。
早上临走的时候,他对她说:“你且去,交给我。”
而眼下,在他的身后,曾晚真的看见了明月,只是因为急速奔驰,她的脸色有些显见的苍白,看过来时,却笑着点了点头。
曾晚报以微笑回礼,转过身,对县令道:“启禀大人,民女认为,江鹏仍有余罪未明,三年前,正是他指使官吏包庇人犯,致穷苦百姓流离失所,此人罪大恶极,还望大人多加严审。”
“三年前?”县令为难道,“三年前本官尚未就任,这个中关系……”
“曾晚,你疯了吧?”既已被拆穿,江鹏也不再装弱,本性毕露道,“三年前的事谁愿意跟你在这掰扯,你拿得出证据吗?小心我们刚正不阿的县令大人治你一个扰乱公堂之罪。”
曾晚确实搜集了一些证据,可也如江鹏所言,年代久远,这些证据恐怕还不够给他定罪。
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更难打的硬仗。
她再一次回头看向身后的人群。
盛怀言不知道带着明月去了哪里,人群还是方才那个人群,公堂上变故丛生,几乎没有人提前离去。
但她就是知道,已经和先前几次不一样了。
因为这一次,人群里有他。
他在看着她。
仿佛瞬间充满力量,曾晚紧了紧拳头,准备请出新的人证。
就在此时,身后却忽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女声道:“我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