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落雪(1 / 2)
中秋那日,方暮舟与林霁霜、钟珝过了个节,没有节制地喝了许多酒,便又病了一场。
接连落了几日的雨,方暮舟便发热了几日,头痛的难以忍受。
顾念黎给他配了些安眠的药物,还令穆小川日日看着他饮下才好,方暮舟面上装地不在意,其实心中不情愿地很。
那药苦的发酸,药味熏得他头痛,喝多了甚至觉得气息中都散着药味,只是无人受他的抱怨,方暮舟便也从未向谁讲过。
宋煊日日陪伴,看着方暮舟喝药时紧皱的眉心,无奈至极却也只是苦笑。
宋煊稍稍疑惑,自己明明将那没吃完的桂花糖快都放在了内屋的桌子上,明明他师尊是那般怕苦,次次吃药都被苦的下意识皱眉,但为何从未见他师尊吃过一颗?
直到中秋后的某日,宋煊看到他师尊拿着那包糖来到茗雪居院中,本以为他师尊终于想开了,谁料方暮舟只是亲手将那无辜至极的糖块埋到了樱桃树下。
这时,宋煊才恍然大悟。
方暮舟之前不吃那糖,不是怕在外人面前掉面,而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不愿吃。
毕竟若他师尊没有生气,为何着人将樱桃树上的秋千拆掉,也为何再也没有簪过那梨花簪?
中秋病愈后,方暮舟仿佛突然恢复如常,再未自我封闭着。
……
一日早课,来得稍早些的弟子没有提前练功,反倒三五人聚在一块交谈着。
与荏略一战中,楚郢山算是修仙界中门派中损伤最为严重的,伤亡也最为惨烈,因此着实花费近一整月才恢复了元气。
如今距那时已然过了数月,大多弟子都从那时恢复过来。
因由如今人世还算祥和安宁,除去萧清澜的课程,其余长老与陆听白并没有将他们逼得很紧。
“郑师兄,你说今日早课,玄设仙尊会来吗?”一稍年幼些的弟子向身侧一弟子询问道。
被唤作郑师兄的少年轻笑一声,神色稍显凝重道:“谁知道呢?不过,我也的确许久未见过仙尊了。”
有多久呢?
几乎自玄设仙尊跃入虚原谷后,自己便再未见过他的身影,听其他人交谈得知,玄设仙尊是在潇瑜峰养伤。
少年不疑有他,毕竟玄设仙尊那日受了多重的伤,众人皆是有目共睹。
也因此,众人着实更为信服于他,毕竟若无玄设仙尊,修真界恐是要死更多的人。
“谁都行,只要不是萧长老便好,”另一弟子撇着嘴,满脸皆是恐惧与拒绝,“昨日就是萧长老的课,我的手现在还肿着呢。”
众人一阵嗤笑,气氛也乐得自在愉悦。
“只是不知,仙尊的伤何时才能养好,”先前那郑姓弟子稍显担忧,淡声言说。
“师兄,你快看,那是不是玄设仙尊,”适才询问的小弟子突然惊喜开口,手指着郑姓弟子身后的高台上。
周围突起一阵隐声惊呼,郑姓弟子转身便看到高台上的那人。
一如以前,方暮舟身着霜衣,发丝高束,神色凛正却比以往无端多了些柔和。
随着方暮舟的到来,台下众人交谈的声音愈发地小,只消片刻便已尽然消失。
对于方暮舟,众人更多了一份敬重信服,虽疑惑方暮舟这些日子究竟在做何事,也担忧他是否完全恢复,却无人多问些什么。
课堂仍如以往一样,方暮舟先是演示,弟子们再自行练习。
只是这次,一向轻松的氛围却无端稍显凝重,无人再在其下闲谈,众人面上皆是蒙着一层难以言说的神色。
而隐着身形的宋煊再次见此场景,自然便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早课。
那时方暮舟于台上舞剑的模样深深印刻于宋煊心中,夜长梦转之时,这便是最好的美梦,从此便再未敢忘。
宋煊目不转睛看着,直到剑招毕,方暮舟的身形忽而落下,方才回神。
这次,方暮舟没再延长课堂时间,到了点便准时宣布结束。
只是却无一人离开,高台之下,众弟子皆端正站着。
方暮舟疑虑不解,原是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便又再重复了一遍。
这次,弟子们才总算有了动作,许多大胆一些的偷摸来到了方暮舟身旁,甚至离得稍远却一路跟着。
因由他们知晓,玄设仙尊虽仿佛降世谪仙,其实私下很是温和,虽不喜过多言语,却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令人不敢接近。
宋煊始终跟在方暮舟身后,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无端发酸。
若他尚在,定会将这些弟子赶走的,不知他师尊此时应当休息了吗?
“有何事吗?”方暮舟感受到了身后试探意味尽显的脚步声,忍了许久方才回首询问。
众人却十分默契,登时点头,却又立刻改为摇头,一个个头摇得剧烈,像是急于否认什么一般。
“……仙尊已经恢复了吧?”还是那位郑姓的弟子,他向来大胆,此次也是第一个开口。
方暮舟瞳孔微张、登时稍稍错愕,一瞬却又恢复如常,随即便点了点头。
看着众人听到这话后,瞬间放松的神色,方暮舟不禁稍惊。
原来,这些弟子跟上来,只是为了问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