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共枕(2 / 2)
“潆儿,我知你厌恶斗争、厌恶杀生,那满身鲜血便由我来沾染便好,我断不会让你染上丝毫的血腥气。”男人自顾地说着,明知对方根本不会给予他任何回应也无妨。
“不过醒来之后,你能原谅我吗?”男人赤红着双眼问出这句话,神色却是无比的虔诚。
自前日伤了宋煊、从水牢逃出后,男人两日未眠。
将宋煊的血汇入血池后,重新启了阵法,男人便再未离开过血池半步,时刻都在看顾着血池的情况。
但出乎预料,就算如此,血池的力量也只是短暂地增强了些,而后便又再次重归平静。
男人死死地看着,刚刚盈了些希望的心却又仿佛被猛地掷向深渊,霎时一片冰冷刺骨。
“为什么!为什么!”男人疯魔一般地狂呼乱叫,近乎嘶叫的尖利声音在狭小逼仄的山洞中不断回响、无限放大,俨然一副地狱般的场景。
男人后又跪倒在地,仿佛无助地失声痛哭,凄厉悲戚的声音宛若厉鬼怨魂的嘶叫,当真含满了无尽的苦楚。
为什么!
明明一年前,宋煊耗尽全部力气、甚至不惜爆发元神之力压制荏略残魂,最后落了个魂灵尽毁、力竭而亡的结局,倒在了众人面前,却又在一年后离奇地重生,不仅容貌丝毫未毁,内丹也完好无损,甚至更为强盛?
但他的禹潆亦是为了大义而死,却再无生还的可能?
凭什么会如此?
凭什么他的禹潆就偏偏没有这般的命运?
凭什么他与禹潆一心为了自私的世人拼尽全力、耗尽毕生所学地与天道抗争,却偏偏落得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结局?
凭什么他的禹潆一心行善却得了恶报?
男人从未为这不公的天道与无耻的世人所顺服过,正是从未甘心过,如今才会怒不可遏!
入了魔道如何?盗用了禁术如何?那么多人用性命为他的禹潆铺路又如何?
既然无人能为他的禹潆主持公道,那他便要倾尽一切去搏这所谓的公正。
他便是要违逆天道,偏是要让他的禹潆重新回到这世上。
……
楚郢山,潇瑜峰。
时值深夜,方暮舟很晚才自玄岷峰回来,实在坳不过宋煊,含着些气喝下了温度晾的正好的药,又在宋煊的催促下坐在了床上。
“已逾子时,你怎得不去休息?”方暮舟语气中稍含了些抱怨的意思,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宋煊却偏爱方暮舟这般任性的时候。
此时宋煊便也只是佯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垂着脑袋抬眸看着方暮舟,“师尊这是在赶我?”
“……”方暮舟沉吟许久未道出个所以然。
“好了好了,”宋煊突然便恢复如常,温和地笑着言语,“师尊睡吧,我在此处陪着师尊安眠。”
“无妨,你的热症才刚退,莫要此时任性。”或是因由今早的事,二人如今交谈着莫名有些不自在,方暮舟也是勉强维持着此刻严肃凛正的神色。
宋煊紧盯着方暮舟的眸子,而后恍然失笑,便极柔和地解释着,清朗无比的声音如今便如安魂曲一般。
“师尊梦魇是因为我,本以为我回来后便能有所缓解,但事实并不然。如今无人能清楚言说这症状究竟何时才会缓解,师尊受梦魇折磨难以安眠,我又如何安心?”
简单几句话却堵得方暮舟哑口无言,毕竟宋煊所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
许久未闻回应,宋煊双手便攀上了方暮舟的肩,于眉心处轻轻落下一吻,而后方才言语,“师尊,算着时间我已足足睡了两日,如今正是精神抖擞之时呢!”
方暮舟被宋煊按着肩躺下,再想言语些什么时,宋煊已然替他掖好了被脚。
“师尊,好梦!”宋煊再次吻过方暮舟的面颊,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中拿着把扇子轻轻扇着,作势要看着方暮舟睡去。
深夏的夜间当真还是燥热无比的,不出片刻方暮舟身上便浮了层薄汗。
宋煊如此,让自己如何睡得着呢?
方暮舟的眼睛甫一合上便又睁开。
“师尊?”
“……上来,”方暮舟朝内侧移了移,掀起床沿处的被褥,语气强硬地命令着,却无端显出些笨拙,“一,一起。”
宋煊一愣,随即失笑,“师尊?”
他师尊这般模样让人如何拒绝?
那不如……接受现实。
毕竟在这一年间,这种事他已经做了许多次了,如今又装什么矜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