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百闻一见（2 / 2）

安然大概是好久没跟人闲聊，想一次聊畅快。他一边帮赵紫玉按腰，一边问：“老师既说我顽劣，你怎的还对我一见钟情？”

赵紫玉道：“那时我还小，只记得爹说殿下深受皇上皇后宠爱，调皮时能将人气死，嘴甜时能将人腻死。后来爹不再教授殿下，也不再跟我说宫里的事，更不在我面前提起殿下。我第一次见到殿下，觉得殿下跟爹口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安然道：“以前母后很活泼，带着我和安心上树掏鸟下湖抓鱼，夏天采莲蓬冬天打雪仗……姥爷和舅舅去世后，母后掉了孩子，和父皇关系恶化。之后母后性情大变，暴躁易怒。老师坚决请辞并推荐顾大人为太傅。顾太傅来的第一天被我剪了胡子，母后大怒，拿太傅的戒尺把我打得皮开肉绽，我连着十天不能正坐不能仰卧。好不容易好些又出水痘差点命都没了，父皇安心和太医整晚整晚的守着我。”

赵世阳不肯承太傅之名，后来也不再教授他。但安然对他一直很尊重，这么多年过去依然尊他为老师。

儿时的事情原来记得这么清楚，仿佛就在昨日。安然慢慢道来：“我大难不死，但父皇母后的关系彻底破裂。父皇大发脾气，责怪母后迁怒于我。他夜宿朝阳殿不回，禁止母后出坤宁宫。母后以死相胁搬到新月观，父皇派重兵把守新月观，禁止母后跟任何人往来接触。母后搬到新月观一个月后，父皇授意老师带着我和安心求母后回宫。我们在新月观前从太阳未升跪到月亮高悬，母后才跟着我们回来。”

那场宫变，变的不仅是安国版图，皇上皇后的感情，变的还有宫里两个年幼的孩子。那时他还小，不明白关系很好的父皇母后怎么就变成死敌般。从那以后，安然就觉得自己和安心成了孤儿。

安然声音渐渐发颤：“母后虽然回来，但日子再也回不到从前。母后搬出坤宁宫，将原来的甘泉宫改名琼廷宫，一心礼佛不太露面，也不怎么见我和安心。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调皮了。我总觉得父皇母后心生嫌隙都是因为我，假如我不剪太傅的胡子，母后就不会打我，父皇不会跟她生气，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杜子欢是个很好的母亲，对他尤其好，比对安心还要好。安心斯文有礼跟杜子欢玩不到一块，倒是他跟着杜子欢到处蹦跶。棍棒底下出孝子，父母打孩子多常见。他不过挨了一次打，所有事情都变了。

大人之间的恩怨，安然一直刻意背负在自己身上。赵紫玉心疼道：“殿下，这事不怪你，更何况都过去了。”

那些事情都没有过去。杜子欢不理他，安皇对他益发严格甚至严苛。他从早到晚忙于学业，有时几日都见不着安心。安心胆子越发小，有时连宫女都欺负她。长兄如父，他是个不称职的兄长。

赵紫玉轻抚安然的脸，柔声道：“虽然爹不再跟我谈起殿下，但我总能听到殿下各种各样的传闻。我无数次想象殿下到底变成什么样了，但所有的传闻都不及亲眼所见。”

安然没有半分赵世阳形容的调皮活泼，也不像别人传言的冷峻阴沉，反倒是压抑悲伤扑面而来，震动着赵紫玉的心。赵紫玉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安然道：“确实，百闻不如一见。我听闻老师的女儿是个大美人，见过之后才发现……”

赵紫玉眯起眼睛道：“殿下发现了什么？”

安然道：“……确实是个大美人。”

说完两人都笑了，男声浑厚，女声娇柔，冲淡了回忆里的难过与悲伤。

两人正说说笑笑，吟风过来道：“殿下，云少庄主和皇后娘娘来了，文公公将他们带到偏殿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