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箧书(2 / 2)
刚出了五个病人的隔区,云珞就迫不及待摘下面纱狠狠吸了几口气,慕凌望着她笑道:“怎么像是只小猫被憋坏的样子?”
云珞反驳道:“谁是小猫?”
慕凌便又弯了弯唇角。
云珞抬眼偷偷去看他,但院子里的柱灯没有点,只有相距很远的廊角上互挂着的灯笼,打到这边的光就很弱。她看不仔细慕凌的神情,只觉他衣裳的颜色格外净雅。
“慕凌啊……”
“怎么?”
慕凌答应她了,云珞才一激灵意识到本来是在她心里默语着的话,却被她不知觉中说出来了。
她傻着不说话,慕凌就定了脚步低眸去看她。
云珞茫然地站着,怯胆得不知是看他好还是不看他好。她好像也没说什么,但在慕凌的注视下,就是心虚得不行。
“怎么了?”慕凌也觉得光暗,就再低了低头去问她:“想和我说什么?”
兰秋的天那么热,即使到了晚上也热的不行,云珞怕极了她会憋得脸红,连忙地用别的话题来掩饰:“我是想问,你和砚先生、胡大夫阅了很久医书,有找到什么治疗疟疾的方法吗?”
慕凌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是要问这个?”
云珞急着证明道:“自然是了。”
轻轻的听见慕凌笑了一声,但分辨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又听他继续说:“暂时没有保治的法子,不过傍晚时胡大夫又回医馆拿来了两箧书,我们晚上再找。”
云珞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到煎药房放了空碗和药托,云珞随慕凌一起去了他们白日阅书的屋子,砚老先生和胡大夫灭了灯烛去吃晚食,屋中就是黑漆漆的。
慕凌行到案前摸索着找火折子点了灯,云珞才觅着光走进来。
屋子原本也不大,左案右台地堆了许多叠书册,就显得更加狭窄。云珞在一副连椅角边拾起三本册,其中一本没有注名,另两本是《素问》与《劳疟侯》,《素问》里被折了好几处页角,云珞寻着折角摊开,皆是与疟相关的要录。
慕凌掌着灯点燃了房内的其余灯台,他一回首,见云珞痴痴捧着一本医册在看,问道:“在看哪一本?”
云珞合了册,无奈地说道:“《素问》,你还是给我几本外行好看懂的吧。”
慕凌在身前的一摞旧册中取出两本,递给云珞,“我白日看过这两本,你可以试着看看。”
云珞接过册,就着近旁的烛光翻开第一本,而慕凌坐在她不远处,拿出了笔毫在写着什么。
静静看了一会儿,云珞发现慕凌给她的这本确实很好看懂,从疟疾的发衍到近百年起病情况都记录得很详细,她再翻回封页,并没有署名和书名。
“慕凌。”
“嗯?”慕凌握着笔抬头。
云珞的手指搭在泛黄的纸页上,道:“就像你和我说的,疟疾常发在潮热的南方,尤是不干净的山野间,无论登州还是祁都,都是数十年没有起过这种疾病的。我仔细想过水禾班往来的路线,和姜姑娘同我说的话,觉得实在不应该。”
慕凌搁了笔,道:“四时疾病,时时不同。地域说法或者病理言述都只是一个总探性的成果,不能一定说明什么,但这回的疫病确实存在难解的地方。”
“什么?”云珞合了手中的书,在正看到的那页下也折了一个小角。
慕凌道:“在这次的疟疾病人身上,出现了往昔从未有过的新病症。我们见到第一位发作的病人是姜姑娘,那时我和君琛先到了她的身边,我与君琛对于疟疾的知之都甚少,是完全无法从她寒栗、烧热上判断是那是疟疾的。让我们断定她患了疫病的,是在她手腕上看见的疹子,那是瘟疫会出的红疹。”
云珞惊得瞠目结舌,她还没开口说出什么,突然听外面传来几声连续的怨骂,骂声近在咫尺,骂人的人也即刻就推门进来了,却是看了一天医书正烦躁得不行的胡大夫。
胡风敬一看是这两个后辈,手背打手心地训道:“大晚上跑我书房里干什么!不知道日落就要息了吗?!哎呀呀,把我书翻得那么乱!快走快走快走!”
云珞着急解释道:“前辈我们是想来帮……”
胡风敬不客气地夺过云珞身前的两本书,恶声恶气道:“帮什么帮?要你们帮?走走走!赶紧走!”
慕凌与胡风敬相处了小半天,已经深谙他是什么样的脾性了,向云珞示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先走。
走到半中,又听胡大夫气汹汹地问道:“我扔这儿的书呢?!”
云珞回头一看,胡大夫指的是她一开始进来时看见有书掉落的地方,说的肯定也就是被她捡起来的那三本书,于是慌忙又跑去把大桌上的书抱过来给胡大夫。
“抱歉啊前辈我……”
胡风敬直接一把掠走了云珞手上的书,并再次打断她的话:“什么前辈前辈前辈?一股子山野老道味……出去出去,别耽误我干活!”
眼瞧也再说不上什么,向其后的砚老先生行了一礼,云珞和慕凌就乖乖闭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