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遽发(1 / 2)
过四更天时少年的病事终于止息下来,安抚完园中惊骇不定的剩下二十来人,约莫到丑正二刻后,西园内才次序不一地下了灯。
辗转难寐至后半夜,朦胧地觉得屋内黯黑的色光开始转变时,云珞才微浅地入了眠。只是血淋淋的惶魇一波波地递上脑海,几次不知梦境里还是醒来时的惊惧呼喊后,云珞在魇中难以忍受地奋力挣扎起来,片晌后才痛苦地冲出梦噩。
极致的心悸和痛惧充斥了整个心室,遍身的汗湿在这一刻冰寒下来,冷厉地刺着每一寸骨头。颤抖着平缓了好一会儿,云珞抬手指擦过眼角时,发觉自己在梦中流过泪。
与月前在榕城客栈内第一晚梦见过的情境一模一样,而那种恐怖感更甚。
这时的天空刚褪下稠浓的夜黑,循序地被深湛蓝一点点覆盖着,远近高低错落的楼阁重檐在明暗的光色下凸显出来。
还不到起身的时候,云珞抱着膝在榻上呆了一阵,直到听见对门房室的响动,于是眼花肢僵地随之下了榻。
君琛悄声闭门时他对面的屋门也打了开,回头看是云珞后讶然道:“你……”刚说了一个字,怕着说话声把其他人吵醒,便轻盈踏地来到云珞身前,疑问道:“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云珞出来前匆匆地在面颊上扫了层脂粉,盖了疲惫的脸色,只表现作刚睡醒的样子,道:“醒了,不想睡了。你要上哪儿去?”
君琛若有所思地盯她瞧了霎时,而后朝园门那侧抬了抬下巴,道:“去买今日的药材。”
云珞道:“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我同你一起去。”
君琛道:“行。”
走着,云珞问道:“昨夜东园……药材还是照以前的买么?”
君琛从怀中取出几张叠好的薄纸给云珞,道:“胡大夫连夜新加的,快寅时了砚生才拿过来。”
云珞打开看了看,又折好交还给君琛。
由外经过慕凌与旭承的屋室,皆是一片死寂。
出戏园时旭日的曦光还未启升,云珞想起从前在灵幽谷时君琛总执持着“闲时非巳不起,辰作实属无奈”的起作原则,即便是必须常日地晨起作功课,他也每每都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屡屡挨着苍师父的训责,但本人始终难改习性。反而是出谷后频频的遇事,让恨起的贪睡人不得不过上了夙兴夜寐的勤碌日子。
思及此,云珞不禁弯眸笑了笑,望朝君琛打趣道:“大侠好作不好作?”
君琛几乎是立时明白了云珞的所指,叹了声气故作愁眉道:“不好不好。那些侠客说册上的英雄事迹写的也忒容易了些,这义侠豪士是真不好作,我还是重新考虑作个小侠什么的就足够了。”
他说完,两人便一同朗朗地笑起来。
先前几日都是回胡大夫的医铺取药材,但这次有了几味缺着的药料,君琛和云珞就又择了另一个药材铺去买。
常山、羌活等两三种药材好买到,但石斛和龙骨却是寻遍了祁都的药材铺都没有找到。昨前日胡大夫和砚老先生商论斟酌药石时,云珞有隐约听见言在祁都燥热的环境下并种不活石斛,年年都是向外购回来的,而本时节还不是石斛药性成熟的时候,此种药材或许会短暂的变为珍稀药种,但没有想到现在就已经买不着了。龙骨的稀贵性则又更甚。
石斛和龙骨买不着,君琛和云珞便先拿了其他药材往回走。
日出明光,晴蓝万里。
祁都人多惯晚睡晚起,这时长街上的人还不算多,但交互往来,十分谐和安睦。云珞提着系捆药包的细草绳,冥冥生出些心惧。
途经他们上次去过的食肆,君琛驻足扭头问道:“这家糖醋小排你不是说好吃,我们去买点带回去?”
云珞失笑道:“这么大早,人家才开门呢,没准灶火都还没烧。不买了,下回有机会再来。”
君琛也笑起来,“也是。”
还在戏园外三四丈,就听见了从中传来的帆铃碰撞的当啷声和夹杂其中呜噜不清的咒叨语。云珞和君琛紧张地跑了几步到正门口,戏园的大门紧闭,但由这奇异的声响引来了一众人围观。
推门入后扑面就是浓郁的艾蒿气味,两人直奔往西园,愈近愈被阵阵浓烈的艾蒿焚燃的熏气刺得目酸鼻冲。
焦急地跑至西园园口,云珞和君琛就双双为眼前的情景震惊呆了。
西园内青烟缭绕,庭院中大大地起了一丛火,中央干木烧得“噼啪”响,乱窜出的火苗直冲天。巫师作法的傩面具獠牙外露,舌头雷霆般伸缩作响,异常嘈乱地围着火堆不断咒骂疟鬼。厅堂内同样升了一把火,灸师用艾绒制成锥形艾团,往火内投着艾团,同时在香炉内燃起高高的竹立香唤拜神佛。
忙乱间模糊地看见厨室中进进出出盛药往复的人,中堂里支着的病榻望去又多了几张。而间竟然还有通身净黑的符师在挥毫画箓,巨大的符纸上赤墨相间,密密麻麻地画满了怪诞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