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相国(1 / 2)
过了很久,靳无双才平静了一些。
他看着地上跪着的行刑官,目光锋利,像是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昇帝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靳无双问。
“他……相国大人不归顺他,而且……说了些话,触怒了他。”
“相国,都说了些什么?”靳无双缓声道,说到“相国”二字时,他的声音平和了下来,似乎没有那么愤怒了,“说,一五一十的都告诉朕,不许欺瞒。”
“昇帝要挖相国的眼睛,相国说,让昇帝把他的眼睛挂在宫门上,他要看着楚军攻进皇城,看着昇朝灭亡。”
靳无双的脸色又白了白,但他忍住了,道:“继续说。”
“相国还说过……‘我不走,我要等他。我和他约好了,要活着等他。’”
另一人学的惟妙惟肖。
“今天……就城破前,他还唱了两句,唱的是——‘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程扬听到此话,突然倒吸了口气,眼中一涩。
靳无双突然觉得喘不上气来,胸腔里泛起一股腥甜,他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来。
“陛下!”程扬蹲下身,扶住了靳无双。
“无碍。”靳无双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来。
“还有呢?还说了什么?”靳无双问。
“还有……他还喊了一个名字,叫九歌,让他带他走,带他离开帝都。然后,他就变成一道白光,咻的一下,就不见了。”
靳无双和程扬面面相觑,然后皱眉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疯子。
“是真的。小人本也不信鬼神,可是我们几人都看到了。陛下,您看这手链,完好无损,人如果不是凭空消失,不可能的。”
他一脸认真和惶恐,说的有理有据。
靳无双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他突然站起身来,脸色变得比冰还冷,他问程扬:“昇帝呢?”
“他跳楼自尽,现在尸身还在城楼下。”
靳无双缓缓点了点头,道:“朕要亲手将他鞭尸三千,挫骨扬灰。”
言罢,他便向外走去,程扬要说什么,却被他先一步道:“谁也不要拦朕。”
靳无双将昇帝挫骨扬灰了之后,一个人来到了金銮殿,他遣散了众人,独自倚坐在金阶下。
靳无双掏出那枚白玉,摸着它,眼神突然柔软了下来。他再不是那个战无不胜刀枪不入的战神,也不是英勇无双睥睨天下的帝王,此刻的靳无双,脆弱的像一个婴儿,毫无还手之力,也不想还手。
那间刑房里的每一幕,每件刑具,每一件物什,以及行刑官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硬生生插进他的心里。不仅插进了他的心里,还用一套花里胡哨的刀法在他的心里搅动,搅的他千疮百孔。
他摸着那枚白玉,呢喃道:“晚尘,我来晚了。你是不是,等我等的很辛苦?你真是傻,怎么就不肯跟昇帝说一句软话,我哪里值得你这样?”
他露出了一个苦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否则,你为何要在锦囊里嘱托我不能杀昇帝?可我做不到……即便将他挫骨扬灰,也难消我心头恨意之万一。”
他突然想起来,项晚尘还留给了他另一个锦囊。
靳无双将那个黑色的锦囊取了出来。里面仍是一张绢布,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陛下,您看到这封信时,我约莫已不在人世。大楚新立,国之伊始,定策用人,会影响后世百年,需慎之又慎,请陛下听尘最后一言。
苏谨矜智负能,忠正沉稳,可委以相国之任,他生性内敛,偶有忧思过甚,陛下对他需多信任,直言相待。元朗、林正恩,均为将帅之才,可委以军政要务。礼法之事可咨顾远山,刑罚之事可咨王准,赋税增减可咨陈江,州府变动可咨秦黎阳。遇事不决可咨莫知行。赵植、程扬不宜委以大任,但陛下要厚待两人,莫使其寒心。
尘推演测算,齐越可有半百太平。越国若有兴兵之举,当慎防之。待境内事定,宜在瀛洲百里滩设置要塞,建立工事,屯兵瀛洲,以威慑齐越两国。
陛下百年之后,传位后人,若储君有慑服天下之贤能,则万事顺遂。若储君平平,陛下当于传位前,架空赵植、元朗、秦黎阳、周光耀等人权利,赵一类人忠正可表,然除陛下以外,无人能服,若不除去,天下不可久盛。
尘此一生,始于南阳遇君,终于宛梁相别。幸之与尘,得遇陛下,生死无憾。惟惜天不予寿,无缘大楚盛世。世无双全法,盖莫如是。君意拳拳,尘莫敢忘,若有来世,愿续鹣鲽之情。”
言辞切切,句句珠玑,每一句都说在整个楚国现在和未来的命脉上。
这信中的每个字,都是项晚尘的心血。
项晚尘在宛梁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但是,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生死。他的眼里心里,只有楚国的长治久安和繁荣昌盛。
他这一生,是将一整颗心掏出来,一半给了靳无双,一半给了靳无双的大楚。他用他的谋略,谱写了大楚这篇盛世华章的开头;他用他的才华,铺就了大楚未来百年的康庄大道;他用他的鲜血,铸就了大楚屹立不倒的万世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