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人心（1 / 2）

这是一场漫长的会审。

“七十年前，北明山下饮风镇一夜间七百二十五人惨死，可是你所为？”

“是。”

“你是怎么杀的人？”

“用血妖的妖术。”

“可还杀过其他人？”

“没有。在饮风镇也是因为中了往生教徒的妖魔引，爆发了妖性，所以才杀了人。”

“确有此事。”云门山现任掌门突然插了话进来，“七十年前，仙门下令搜捕往生教徒，便是因此事而起。”

“如何能证明，你是中了妖魔引，才爆发妖性杀害人命的？”

千城微微一愣，随后道：“我已活了两千年，若是早想害人，早便害了。”

“此话不足为证。一来无人知你此前是否害过人命，二来妖类生性恣意，突然起意害人也是有的。”

千城突然笑了，她似乎又看到了当年在饮风镇的祠堂上看到的那些镇民的脸。每一张都义愤填膺，在她眼中却胜似妖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诸位既不信我所言，又何苦要来问我？”千城冷笑问道。

“此言差矣。饮风镇一事有昆仑镜为证，但你心中究竟作何想法，却无人能证实。此次开堂会审，便是为求公平公正，不能凭一人之言定论。千城道友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便是我等信了你，也无力说服天下人啊。”

千城瞪着面前慈眉善目的白眉老道，说不出话来。他对着千城满口“道友”，说的却是质疑之词。

论诡辩，千城自愧弗如，她索性不说话了。

“我可以作证。她拜入我门下后，从未伤过一人，且行善积德，救扶过许多人，早能抵消她昔日孽债。”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青玄突然朗声道。

“仙尊仁善，愿渡化此妖。但她杀人太多，罪孽深重，熟知她日后会不会再妖性大发？如今她修为精进，若是再发妖性，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千城，我问你，饮风镇一事，你可是诚心悔过？”

问话的是千城之前见过的蜀山掌门，他位高权重，因此众人议论声低了起来，等着千城的回答。

千城笑了两声，道：“我此生所救之人，已远远超过这七百二十五条人命。我不后悔杀了他们，也不后悔救过那么多人。诸位既然用昆仑镜看过饮风镇往事，应当也看到他们是如何逼我害我。那时我也和现在一样，跪在堂上被人审问，而我面对的，不只是莫须有的指认和责问，还有恶言相向的侮辱，刀棍相加的毒打。每个人都站在长阳子那边，对他毫不怀疑。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一言半语，只因为我是半妖，只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各位仙长德高望重，可否能告诉我，我该如何做？任由他们将与我无关的罪名扣在我头上？难道我拼命压抑着妖魔引的毒性，不愿伤人，就是为了保护这些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我置之死地的愚民吗？”

“仙长问我后不后悔，我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把他们全杀了。原谅伤害我的人，并且善待他们，那是神明。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半妖。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别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

她这一段话令叽叽喳喳的会场鸦雀无声，众人看着她，彷佛时间凝滞了。

然后，千城听到一个老道的声音传来：“看来，此妖并没有悔改之心。”

这个声音像是点燃了死寂的会场，一时间，众人又议论纷纷起来，很快，又有人附和了起来。

“春明真人说的在理。此妖全无悔意，真是辜负了道玄仙尊这些年的教诲。”

“看来这半妖虽然有一半是人，却终究更像妖些。”

“听她所言，犯下杀孽确是迫不得已……”

“蜀山掌门慎言！此妖当众承认杀了七百二十五条人命，且全无悔意。若是就此放过她，蜀山只怕和云门山一样，要落得个勾结妖类的骂名。不知那时，谷尧真人可担得起这样的罪名？”

“……”

“妖族生性狡诈，在星云岛与我等签下约定，却背信弃诺，杀我宗门中人逾千人。”一个白须道长站出来慷慨激昂地道，然后他愤愤地看向了千城，“此妖曾在我人界枉杀七百余人，理应上诛邪台，受天雷之罚，以重振我仙门之风，扬我宗门之气。”

他声音高昂，说得群情激愤，一时之间人群中出现了许多附和声。

千城看着这些人，突然感觉像是回到了七十年前的那个祠堂。

她才明白，其实这些人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他们抓她来，也并不是想听她的解释。

他们抓她来，只是因为她是一个象征。

纵然她只是半妖，她的身体里流着一半人类的血液，但在这些人眼里，她就是妖。

人妖两界大战在即，仙门要摔杯为号。而她千城，就是那个“杯”。

作为一个“杯”，说什么并不重要。

千城看向人群中坐着的青玄，青玄也在望着她，神色深沉而平静。

他早就料到会如此，所以才阻她前来。

比起千城，他更了解人性，也更清楚这些人抓她是为了什么。

千城对着他苦笑了一下。

看着她的苦笑，青玄眼角跳了一跳，他的神色更深了，薄唇抿得像一道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