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1 / 2)
季原说完,率先进了门。
留下慕染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片刻后,她才一脸冷淡地提步跟上去。
“重度营养不良、中度贫血、低钾血症……患者的化验结果显示她的身体素质非常差,但这些问题不是我找你们过来的关键。”
方才的女医生从旁边拿过来两张纸放在两人面前,“先前我们科室另一位男医生给小姑娘处理头上的伤口的时候偶然发现患者对他的靠近非常抗拒,甚至出现大叫、撕咬等应激反应,所以我刚刚请精神科医生会诊后给她做了一个问卷……”
“结果显示,她极大几率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你们可能听说过的ptsd。”
二人皆是一愣。
“医生,您是什么意思……”慕染表情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细看,甚至能发现她的身子轻微抖动着。
然而在场的其他二人却并未发现她这点小小的异常。
季原下意识磨蹭了下裤腿,然后打断慕染问,“您确定吗?只凭一个测试是不是太武断了?患者年纪还小,也可能是……”
“即便心理量卷的诊断标准略显主观,但我们还综合了专科医生的临床经验,虽然现在不能百分之百明确,但确诊只是早晚了。”女医生抬头看着二人,神色有些迟疑说,“患者现在情况比较特殊,考虑到她的年龄和家庭因素,我建议及早干预。但是……”
她停顿了片刻,然后才叹口气,说出她的目的,“这是一个漫长而又耗力耗财的过程……我曾经接触过一个基金会,近几年正在做儿童心理疾病方面的公益项目,有经验,也有稳定资助来源,如果您……我可以尽快联系那边。”
第一住院楼下有个小花园,初秋的天气,地上铺了一层青中泛黄的落叶,被风一卷,又轻飘飘在空中盘旋。
慕染背靠着一颗大榕树,单手捏住一片心形的落叶,在指尖摩挲了片刻,又将其放开。
烟雾轻轻萦绕在她周围,将她下颌的棱角柔化了,乍一看,竟平添了些许柔弱的味道。
树荫在她脸上落下一道阴影,将她的脸分隔成明暗两部分,配上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割裂感。
季原等了会儿才走过去,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她偏头觑了他一眼,却像没看到似的,平平地又转回了头,依旧沉默着。
“你应该再好好想想”他开口打破寂静。
接着又像是料到她不会回答,自顾自又说,“你只是一个过路人,没必要非得给自己心里背上包袱。”
包袱。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着头轻轻哼了声,嘴里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说,“您可真理智冷静,怪不得能和一个畜牲共情。”
一张口,又是冷冰冰的嘲讽。
季原眉心微皱,却没与她争论。他能理解她此时的不快,就像是应激状态中的猫,竖起满身的毛向别人示威,实际上却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恐惧和不安。
即使从前他并不认为,她会有以上两种情绪。
在他这里,慕染一向是个嘴硬心也硬的女人。并且,她实在太能激发起人心中的胜负欲。
所以在和她的交往过程中,他从来都只想着与她斗争,而未考虑过,一件东西再坚不可摧,也是会有弱点的,更何况是人。
季原不清楚慕染的软肋是什么,可此时他却能隐约察觉到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并且,是一段深刻而并不非常美好的故事。
“刘玉良已经死了。”他想了想,突然开口。
慕染闻言一愣,然后脸色阴沉地看过来,“你说真的?”
季原说,“我亲眼看到他宣布死亡的那一刻。真得不能再真。”
不等她回话,他朝她走近一步,又说,“慕染,人已经死了,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救他,不是因为和他共情,也不是为了虚荣,只是因为我的职业不允许我见死不救。不管他是什么人,该得到什么后果,那都是警察和法官的事,我只是做了我自己应该做的。”
“慕染,你要怎么给我判死刑都行,但唯独不应该因为迁怒,这不像你。”
这不像你。
季原说了这句话。
慕染顿时沉默。
她应该是什么样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而他竟然就对她下了定论。
慕染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心情。可意外的,气不起来了。
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比这件事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她似乎真的在不断向他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