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变故(2 / 2)
“血莲?”
“血莲是西域的一种慢性毒药,如无药引,长年累月下在人体内,会让人愈渐消瘦,身体虚弱无力。一旦注入药引,便会迅速催人死亡,且浑身溃烂,远远看去鲜红似莲,故名为血莲。”
“你亲眼所见?”
“是,这就是我捡到的那颗珠子,一直藏在我的手帕里。”
穗峥瘫坐在椅子上,面容疲惫,似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完了完了。皇后这是在试探。太子谢安,昏庸无能,为人自负傲慢。朝中大臣对他颇有意见,却无能为力。尽管身为太子,众人也仍推崇景王。就连陛下也对景王赞不绝口。尤其是景王大胜归来,太子的地位更加收到威胁。皇后这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可如今……”
“你们在宫里话里话外已是拒绝之意,穗岁又看到了柳贵妃的死状。如今看来,我们家是朝不保夕啊。”
穗峥和余氏一夜未睡。第二天,穗岁的锦绣阁传出杯盏破碎的声音。
随后是余氏的怒骂:“没长眼的东西,怎么做事的?”一阵怒骂后,碧洗和更冬被钟嬷嬷和两个侍卫押去了庄子上。
余氏还专门找了一个签了死契的下人,给她易容成了穗岁的模样。
一家人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可这份宁静却在一个下午,到底还是被打破了。
小厮惊慌地冲进门来,对余氏说:“夫人,不好了,宫中来人在前院乱翻,老爷已经被抓了。章御史称老爷……”
“老爷什么?”
“滥用职权,以权谋私,还有……”
“还有什么?”
“通……通敌卖国。”
“放他的屁!穗峥一个大理寺卿,通敌卖国,通哪儿的敌,卖哪儿的国?”
“夫人,据说是章御史带人在老爷办公的地方,搜到了密信。现在宫里正派人来家中搜查,一旦查到就……”
“就什么?”
“就地正法。”
穗岁抿着唇,看着母亲的脸,落下泪来。
“阿娘,我是不是闯祸了?”
余氏摸摸女儿的的小脸说:“没有,我们穗岁最乖了,怎么可能惹祸呢?”
余氏抱着穗岁,严肃地说:“穗岁,听阿娘说。不要想太多,就算那天我们没有进宫,你没有遇上柳贵妃,我们家的处境也不一定会比现在好。”
“你哥哥在兵营里,阿爹阿娘无能为力。”
“阿娘……”
“别哭,听阿娘的话,如果咱们家发生了变故,你逃出去就一直向西走,一直走一直走。找到景王,把你捡到的那颗珠子给他,他会懂的。你父亲曾经和他共事过,他会救你的。你要坚强懂事,独立强大起来,没有阿爹阿娘的庇护,也要努力活下去。”
穗岁定定地看着余氏的脸说:“我要和阿爹阿娘在一起。”
余氏板着脸骂她:“穗岁!你听着,咱们家老老小小加在一起不超过十人。你父亲,我,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姑姑,哥哥……所有的人一旦出了事,没有人会为我们做主。我们家只是政治路上平平无奇的牺牲品。你的目的不只是要活下去,更是要让爹娘的牺牲得到应有的结果,让幕后黑手付出代价。”
余氏把自己的药袋塞进穗岁的贴身衣服里,将一颗红色的小药丸推进穗岁的口中。
穗岁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感到余氏亲了亲她的脸,听到阿娘说:“为阿爹阿娘报仇,向西走,别回头,一直跑别停下来。阿娘永远爱你。”
穗岁如同置身混沌之中,她觉得嗓子干痛,浑身没有任何力气。意识回笼,突然想起阿爹阿娘,黑暗中猛然睁开眼睛。
“小姐,小姐,你可醒了。”碧洗和更冬跪坐在一旁低声哭着唤她。
穗岁猛然坐起,拉着碧洗的手问:“我阿爹阿娘呢?”
碧洗眼睛早已哭肿,哽咽着说不出话。穗岁又去问更冬,更冬也摇摇头,不发一语。
穗岁望着四周,发觉自己正在马车里,大喊一声:“停车!”
“不能停!小姐,夫人应该告诉过你,一直跑,别回头。”钟嬷嬷喝住穗岁,苍老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却一改往日对她的疼爱,尽是严厉和凝重。
“我阿爹阿娘到底怎么样了?你们不说就停车,我自己回去看!”
钟嬷嬷掩面流泪,哽咽着说:“老爷被就地正法,夫人撞柱自尽。穗家男人流放,女人充为军妓。”
“你在说什么……”穗岁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回去找我阿娘,我要回去见阿爹!”
“小姐!此事非同小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老爷夫人把我们赶出来,拼死把你救出来,不是为了让你自投罗网,让他们的心血白费的!”
“听嬷嬷的话,我们几个就算是死,也会保护你的周全。你身上背着血海深仇,怎能不报?你的哥哥姑姑在受苦受难,不知何时就会丧命,那是你仅剩的亲人了。”
穗岁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嘴巴长得老大,却发不出一声哀鸣,落不下一颗泪珠。她靠在碧洗的身上,不停地颤抖。碧洗抱着她也默默流泪。
马车不停地在林间奔跑,不知道去往何处,也不知该去何处。原本幸福温馨的家庭,顷刻间便倾塌,只剩下她这根残垣,执着地想要撑起原本的家。
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秋分掀开车帘,看天上的明月,第一次觉得这月亮是如此的阴霾,天空是如此的灰暗。
她猛然惊觉,原来父亲一直劳碌守护的朝堂,是那么黑暗和肮脏。一直效忠的君主,是那么的不辨黑白,难为良君。
原来这世间的正义和公道,也可以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