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时光重量(1 / 2)
听到脚步声,伏案补眠的韩熙惊醒抬首,只听苏乾宇问道:“宴席档次太低,入不了韩家大少爷的口吗?”
“不是,怎么会……”韩熙缓缓站了起来。
“韩熙,最近睡得不好?”方依问他,“为了我叔叔的事,你费心费力都顾不上休息了吧?救了他一命还带他来北京治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如果叔叔真有什么意外,我真要后悔一辈子的。”
韩熙道:“经过这件事,我发现其实有时候人们害怕的并不是面对什么样的后果,还是害怕面对两个字本身,你怨恨父亲,这么多年不回去也不过问家人的消息,可那边发生的事情远远比你预想的要好,父亲诚心悔过,你也别再执拗了。”
苏乾宇笑道:“你倒是很会劝人,为了方依你受累了,不光是她家里的事,还有她身上这件衣裳。”
韩熙看着她那件秀禾服:“是我设计的款式和图样,只可惜,刺绣并非全部由我完成,时间不够,请了师傅赶工……”
“你会绣花,我倒是听老彭提过,自从回了韩家,你每年送颜婉一条手绢,都是自己设计的花样。”苏乾宇道,“孝敬名义上的嫡母是应该的,但我跟你毕竟非亲非故,总不好占小辈的便宜,君轶定制服装的价钱是怎么算的?我按定价的三十倍给你,哦,你安排方知武转院,舟车劳顿的,我再加一百万,算是幸苦费。”
见韩熙垂眼不语,苏乾宇幽深望住他:“老理儿讲究的是岁末清账,大过年的,谁都别欠谁。怎么?是觉得我开价不够诚意,还是不打算要钱,而是换算成情分,日后再向我们苏家讨债?”
韩熙笑意冷峻起来,再没有往日的恭顺,静静叫出他的名字:“苏乾宇!”
苏乾宇终于见到他雷霆般的气势,磅礴的怒意,漫天的孤高,这才是他无人可与争锋的本性。
韩熙倨傲道:“既然把我们之间看成是可以用钱来了结的关系,那直呼其名也没什么不妥。”
苏乾宇讽道:“跟我翻脸,莫不是因为我大庭广众提及了韩家众所周知的笑柄?也对,血缘维系不了的亲情只能靠演技了,送给颜婉的手绢不都是道具么?”
韩熙喉结一颤,垂下了眼帘:“他们从没把我当作家人看待,也不值得我去维护。我唤您的名字,并非不敬,只因您自始至终从未正视于我。”
韩熙后退几步,披了外衣,他言辞间的悲哀压在苏乾宇胸口,那么重又那么轻。
“你现在要走?终于熬不住要放弃苏家女婿的名头,也放弃小滢了?”苏乾宇的拳头握得更紧。
“我从来配不起她,又何谈放弃?”韩熙说着,人已到门口,“您喜欢高尔夫就有人送球场,爱喝龙井就有人赠与杭州的茶园,大笔一挥哪怕毫无气韵都有人高价收藏,但他们捧的只是苏乾宇这三个字,真正在乎您是否喜乐安康无愁无恙的恐怕屈指可数。难道您真的希望我像那些可以从苏家获得名望、地位、金钱的人一样,对您的轻贱、无视、鄙夷、曲解甘之如饴,放弃尊严,卑微讨好?我做不到,哪怕您的确是个顾盼自雄目空一切的主宰者!”
“站住!把门关上。”苏乾宇厉声喊道。
韩熙转身,背起双手:“是我无理顶撞在先,动手吧。”
他闭目等他的教训,等到的却是厚实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他肩头,他听到苏乾宇说:“骨骼清奇,眼如日月,眉清目秀,高挺轩昂,是具有化育特质的木行相貌,木是东方震位,五常主仁,你这心眼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苏乾宇在给他看相,拂过他的额发细细观察又看他的耳朵,说道:“上停狭而有伤,耳薄,运势不幸,看来十五岁之前命途多舛,至亲背离,清贫无依。你这早年的命也够苦的了。”
方依嗤笑:“他早年的经历众所周知,被你算中那可不算什么本事。乾宇,你到底会不会算呀?你不是常跟我说什么,人命禀於天,则有表候见于体。察表候以知命,犹察斗斛以知容矣。”
韩熙回想半晌:“王充的《论衡》,这一句出自……”
“卷三,《骨相篇》。”苏乾宇和韩熙不约而同地说,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叔叔。”韩熙局促不安,双手搓在一处,“我……我……我方才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