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海风轻轻吹起几缕发丝。
醒来的月城面朝西方而坐，单手托腮。
“越来越黑了。”看着太阳在水平线上洒下的余辉，她说。
“是啊。”墨白也注视着那片火烧云，“漫漫长夜，就要降临了。”
墨凌音没有抬头，只是用左手不断抚摸着右掌上那只金丝雀的羽毛，“小星，你说，人为什么总要相互伤害呢？”
“啾啾啾。”
“是啊，你怎么会懂呢，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你又怎么会有答案。”墨凌音自嘲一笑。
“啾？”
“我没事，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墨凌音解开了包扎在金丝雀伤口上的纸巾，再看金丝雀的伤口，已经只剩一条浅浅的痕迹了。
“去吧。”墨凌音伸出右手掌摊开。
“啾啾？”金丝雀欢快地拍打两下翅膀，就在它兴奋地张开翅膀试图飞的时候，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了下来，那对翅膀也缓缓收回，它转身朝着墨凌音叫了两声。
“去哪？”墨凌音抬头望向远方，“谁知道呢，或许是死亡，又或许是那代表希望的一线生机吧，你只要不断往前飞就好了，可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啾。”
“去吧，飞出这片海，飞出这片洋，飞出这个世界，找到属于你的自由。”
“啾……”墨凌音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金丝雀的头，金丝雀也用自己的嘴亲昵地蹭着墨凌音的手指。
“呼呼~”轻微的扇动翅膀声中，金丝雀启程了。
它飞出车厢；飞向蓝天；飞往远方！
看着金丝雀在视线中渐渐变成小点，最后消失，墨凌音默默为它送去祝福，尽管她知道，以金丝雀的飞行速度以及最大飞行时间，别说飞出这片了，就连找到下一个海上小岛都几乎是痴人说梦，但她别无选择，与其让它跟着他们一起去死，不如给它自由，让它自己去拼搏，去翱翔，万一，活下来了呢？
“对不起……”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金丝雀，墨凌音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庞滑落。
少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得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其实，她道歉的对象不只是金丝雀，也是他们啊！
然而，谁在乎呢。
说白了，他们不过是一群将死之人而已，有何可道歉的？
“滴答！”炸弹电子表上的分钟数字变成了7。
一枚小小的光点落入车厢，一位小女孩好奇地伸出手，光点缓缓地飘到她的手中，光点散发出的荧光在她的眼里闪耀，女孩刚想触碰，光点却已是脱离了她的手心，朝着车厢外飞去，女孩的目光追随着光点而去，可随后，她就愣住了。
在白昼与黑夜的交界线处，最后一抹夕阳余辉的照耀中，无数星星般的莹白光点不知何时已经飘满了整个天空，如同一群美丽的小精灵，环绕着这辆还在不断前行的反重力列车挥之不去。
仿若，在这已然入春的三月下了一场最美丽的雪。
所有幸存者都呆住了，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神迹，在他们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这种画面，更无法对这种现象做出任何看似合理的解释。
“她是神！”有人突然大喊道。
听到这话，人们终于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是啊，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力量呢？
只有神，才会拥有这般的伟力啊！
渐渐地，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想法一般，那些无处不在的小光点缓缓朝着天际的某一片区域汇集。
“滴答！”分钟数字变成了5。
随着聚集到一起的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小光点间开始互相靠近。
“轰！”随着第一次光点碰撞，无声的震动与无形的冲击波四散开来。
紧接着，第二次、第三次……
光点不断相撞在一起，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仿佛在演奏一首无声的乐章。
这种现象没能持续多久。
渐渐地，随着碰撞频率的增加，光点开始变得狂暴！
整个天空都成为了它们的战场！
光点疯狂地撞击着，源源不断的能量与冲击波被释放，数量惊人的内能集合在一起，烧灼得空气都如同变形般模糊起来。
“咔嚓！”一道仿若什么东西破碎般的声音出现在月城脑海，她如有所感般抬起头。
事实上，不止是她，所有人都听到了，或者说感知到了这种无法被耳膜所接受到的声响，他们如同相约好了一般同时看向天空，却看到了一副令他们震惊的情形。
万年不变的天空在此时却仿佛被开膛破肚般的划开了一条漆黑得看不到尽头的裂缝，像是上帝睁开了祂的眼睛，又像是恶魔张开了祂的血盆大口。
巨大的吸力以裂缝为中心向四周释放，周围数公里内的所有物体都被抽走，海水也好，空气也罢，都成为了裂缝的食物，被源源不断地吸入其中！唯有拥有反重力系统带来的巨大动力的列车才能保护住车厢里的人们并勉强抵抗。
时空裂缝！
没有人会认错，更没有人会忘记！
灾难先兆、末日启示录、上帝之眼、撒旦之口，人们为这个末日前来临的现象冠与了各种猜测，但从来没有人能想到，这种现象竟能被区区人类所掌控。
不对，人类怎么可能掌握这样的力量呢？能拥有这样的力量的，只有神魔！
“噗通！”看着那道仰望天边的背影，有人突然跪下了，“神啊，请您救救我们吧！”
“噗通！”又一道身影跪伏在地，“主啊，我们已经见识到了您的伟力，请结束这场对人类的考验吧……”
“噗通！”
“噗通……”
跪下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大半的人都跪倒在地，车厢里黑压压的一片，仿佛在朝圣一般。
墨凌音没有回头，此时的她，仿佛化为了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唯有肩膀的轻微颤抖还能证明她还是个生命。
“滴答！”数字变成了3。
墨凌音没有回头，身后跪伏的人们也没有起来。
“神……我？”终于，墨凌音回过头，看着背后黑压压地跪伏在地的“信徒”，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自嘲般的笑容，“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人类而已。”
“滴答！”时间还剩2分钟。
在人们不知所措的神情中，那些光点已是朝着他们飞来，前一分钟还如闪电般狂暴的光点在此时竟温暖柔和得如同春日的微风。
光点各自融合，化为一个个透明的泡泡，向每一个人都笼罩而去。
“不要抵抗。”墨凌音轻声说。
墨凌音的声音不算大，却传入了所有人的脑海中，清晰得就像是贴身般的耳语。
听到墨凌音的声音，身体还有些僵硬，本能地想要挣扎的人都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任由泡泡将他们吞入其中。
但随着所有人都被泡泡包裹着脱离车厢朝着时空裂缝飞去，人们终于发现了异样！
尽管所有人都已脱离车厢，但反重力列车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依旧保持着原来的轨迹前行，尽管时空裂缝竭力想要将之吸回，但它凭借着动力系统带来的力量依旧成功脱离了时空裂缝所能作用到的范围内，并朝着远方驶去，而漂浮在空中的墨凌音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们终于明白了！
他们尽力恳求！
他们大声呐喊！
他们拼命挣扎！
他们用最恶毒的诅咒与谩骂诽谤着那个拯救他们的少女。
但这，起不到任何一点作用!
这些透明泡泡虽然看着薄如蝉翼，但却坚固得如同钢铁！
“对不起。”看着那一个个飞向时空裂缝的泡泡，以及里面疯狂展示着自己丑陋面目的身影，墨凌音轻声说。
是的，她骗了他们，她骗了所有人！
从站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没打算拯救温城，她让人们自己选择，仅仅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心理准备，好让那些光球融合成的泡泡包裹他们时，他们不会剧烈反抗而已。
毕竟，泡泡虽然坚固，但倘若生命体反抗，也是不可能强行将生命体吞入其中的。
因此，她撒谎了。
她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
放飞金丝雀也好，让人们自由选择也好，那只是为了掩盖她真实目的烟雾弹而已。
尽管被他们认为是神这一点出乎了预料，以至于很多作为都变成了多余的准备，可至少，就结果而言，足够了。
她，替列车上的人成为了恶魔。
她，为了反重力列车上的区区几十个人，放弃了整个温城的数百万生命！
“为什么？”月城站在泡泡里喃喃自语，可随后，她便被裂缝吞噬。
抬起头，墨凌音看到了墨白的脸，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
有浓郁到极致的悲伤，有对她的担忧，还有一种认命般的苦笑。
这，就是你所作出的选择吗？墨白在心里长叹一声。
他自以为能够替她当下所有黑暗，他错了，错的离谱！
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处在黑暗泥潭中行走，谁又能永远保持纯净呢……
对，这就是我的选择，这次，我终于走在了你的前面！
墨凌音也对哥哥眨眨眼睛，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一般。
时空裂缝继续发挥着力量，两人也和其他人一样被吸入其中……
随着所有人都被吞噬，时空裂缝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般缓缓闭合，被吸收的海水被其他涌来的海水所填上，消失的空气所带来的真空区域也很快被补充。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唯有那辆携带着炸弹的列车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般，朝着温城继续前进……
……
三月的温城还带着一些冬日的寒意，但这无法阻止这座大城市的繁华。
自大灾变以后，安城彻底被感染体们占据，安城的幸存者们只能迁移到这座十年前还只是一个小渔村的地方。
人类的力量，有时真的不容小觑。
仅仅是十年不到的时间，在幸存者的智慧与勤劳下，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学校、医院、购物中心……一座座公共设施被建造出来，安城人民用仅仅十年的时间，创造出了一座大型城市！
迄今为止，这座城市已有的数百万人，繁荣程度看起来竟不亚于当初的安城。
十一年的时间，温城的人们几乎快要忘记了自己的曾经，唯有偶尔不经意间眺望远方，才能想起那个回不去的故乡……
“茜茜，说了多少次，不要把尿拉在人家的自行车上！”明鸿小区，一位饭后出来遛狗的少女抓着狗绳，嫌弃地看着前方的哈士奇。
“嗷呜！”哈士奇却仿佛没听懂一般，傻乎乎地咧开嘴吐出舌头看着主人，看起来好像在嘲笑少女似的。
“拉完没？走啦！”少女气不打一处来，伸出腿就想踢这条傻狗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