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楚帆，谢谢你！（2 / 2）
“没事的……”楚帆苍白的脸上带着笑容，他轻轻地抚摸着乔熏的脸颊，就像第一次碰到她时一样温和，“……我都清楚……这不是你的错……”
“楚帆，你知道吗？”乔熏渐渐停止啜泣，她轻轻抬起头，张开了紧紧握住的右手，一根小小的注射器静静地躺在手心，“爸爸成功了，他真的研制出了效果更强大的二代还原血清。”
“不……”虽然意识已开始渐渐模糊，但楚帆依旧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对方想干什么，“熏儿……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不能……”
“别担心……你会好起来的……”乔熏浅浅地笑着，露出那一对小小的酒窝，很可爱。
冰冷的针管刺入静脉，血红色的液体顺着人体的血液循环流淌，楚帆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岩浆中，大脑仿佛都要被融化……
“轰！”堵住楼梯的石堆被破开，一道巨大的身影缓缓的挤了进来。
该死，是大厅里的那只巨型变异体！楚帆的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他只能用虚弱的声音提醒身旁的少女，“熏儿……快走！”
“嗷！”变异体缓缓向楚帆走来。
“爸爸！”突然，一道娇小的身影挡在了它的面前。
“嗡呜？”变异体低下自己巨大的头颅，疑惑地看着乔熏，背后的血洞里伸出无数触手，在空气中微微摇摆着。
“不要！”乔熏拼命的摇着头，神情中满是祈求。
“吼！”变异体似乎被激怒了，锋利的右爪狠狠地向乔熏拍去。
“不！”在楚帆的视线里，少女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两行泪水划过她的脸颊，她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不再挣扎。
“唰！”巨大的爪子停在了乔熏脑袋上方，变异体的另一只稍小一些的爪子紧紧抓住了那只停留在乔熏上方的右臂，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乔熏睁开紧闭的双眼，盈满泪水的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前方痛苦挣扎的怪物，“爸爸？”
“他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和蔼可亲的父亲了。”
“楚帆？”
“啪！”透明的注射器轻轻地落在地上，感受着在基因还原血清中蕴含的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快速恢复的体力，楚帆缓缓站了起来。
“吼！”变异体咆哮着向楚帆冲了过来，楚帆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绳索枪的枪口中射出的钢丝紧紧的抓住了上方的天花板！
“嗖！”一股大力传来，楚帆整个人都从地面上腾空而起，而那头巨大的变异体则是由于巨大的惯性而不受控制地向旁边的墙壁撞去。
“轰！”在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中，无数钢筋水泥瞬间将变异体掩埋，而本就不堪重负的大厦坍塌得更快了！
“快走！”楚帆灵巧的落在乔熏身边，抓住她的手向已经被变异体打通的楼梯跑去。
“轰！”巨大的声响中，变异体破土而出，看到消失在楼道里的两人，它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当察觉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追上他们后，它慢慢停下了，它低头看向自己那两只满是血迹的利爪，血色的眼球颤抖起来。
“熏儿！”在一道沙哑与粗糙的怒吼声中，巨大水泥块将最后的出口永远掩埋……
……
“滴，超过约定时间，救援行动默认失败，开始清除计划，攻击预计将于十秒后命中目标！”
“轰！”几枚冒着尾焰的导弹陆续轰击在米歇尔大厦上！
刹那间，山崩地裂！
“德雷温集团开始销毁证据了！”已经乘坐升降梯到达外面的三人看着这一幕，默默无言。
……
“快走！”楚帆拉着乔熏在通道里奔跑着，周围不时有钢筋碎石掉落，凭借着高超的反应速度与矫健的身手，楚帆带着乔熏灵活地躲避着不断砸下的瓦砾。
快了，就快到了！楚帆已经看到了出口的亮光，距离逃脱只剩下几步之遥了！
“小心！”楚帆还没反应过来，那只自己紧紧牵住的小手就已是脱离了他的手心！
紧接着如同前几次一样，乔熏那看似柔弱的身体居然爆发出了不小的力量，在脑海的一片空白中，楚帆被重重地推开了，而乔熏自己也在这股反作用力下倒退了好几步的距离！
“轰！”一块巨大的水泥块狠狠地砸在通道中，在两人中划分出了一道生死线般的界限！
“抓住我的手！我拉你出来！”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缓缓靠近……
……
“我早就说过注意好这个女孩，为什么不照我说的做？”
“我也不清楚她还算不算是人类，但她具有传染性这点是母庸置疑的……”
“主任或许有他的解决方案，但方案终究只是方案，主任活不了多久了，能不能完成还难说，必须立刻把她隔离开来……主任那边我去说，你先做好准备。”
“你不能和其他人接触，如果你不想伤害他们的话！”
“你是黑暗的孩子，注定不能如同他人一样享受光明。”
“熏儿，我会找到救你的办法的，一定！”
“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从未有过的新病症，以目前的医学水平治愈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我甚至觉得这个孩子活到15岁都困难！”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运，而这，便是你的命运。”
……
无数记忆片段划过脑海，乔熏的身体突然一顿。
“熏儿！”楚帆反应不可谓不快，他立刻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却依旧是慢了一步。
当回过神，手里抓住的只有那一对风铃头饰而已。
“终究，还是不行啊！”乔熏苦笑着收回手，一头柔顺的银丝在失去了头饰的束缚后再也无法被限制，如同浪潮披散了开来，“他们说得对，我出生于黑暗，也应该在黑暗中消失，我不该心存妄想的……”
“说什么呢，抓住我的手，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楚帆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不，不！”看着乔熏一步步地后退，楚帆语气中的恐慌几乎溢于言表！
“我不想伤害你们，真的，我没想伤害任何人！”乔熏缓缓地摇着头，不知何时，她那对淡粉色的眼睛里已是噙满了泪水，“如果说，我这滴墨水滴入白纸会将整张白纸都染黑的话，那么我还是静静地蒸发在空气里吧……这对我……对大家，或许都是最好的选择……”
“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楚帆咬紧牙关，双拳深深握紧，“龙国一定有会办法，一定能把你变回人类……”
“不是因为那个喔。”乔熏微笑着摇了摇头。
“楚帆，你知道吗？”她抬起手，无数的鲜血从她手心那道刚出现的伤口中涌出，而这次，那道伤口竟然没有愈合！
“我杀了人，杀了好多好多的人……”
泪水落入手中，被鲜血染红，溅起无数小血珠！
“里面有穷凶极恶的绘子手，也有无辜的老人与孩童……”
“我曾相信那些牺牲都是必要的，为了打破黑暗，一切牺牲都是有意义的，可现在看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错误的世界创造了错误的我，而错误的我又用错误的手段回馈这个世界，这样看来，不是很愚蠢，很可笑吗？”
“错误的手段无法取得正确的结局，邪恶打败了邪恶，那也不是正义！”
“真正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并非来自于外界，而是来自于人的内心。”
“呵呵，我早该想到的，可当冰冷的子弹穿透我的身体时，我才真正明白。”
“不过，事到如今，似乎也无所谓了。”
“熏儿……”楚帆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帆，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16周岁生日，”乔熏抬起头，她竭力地想要露出笑容，可刚弯起嘴角，泪水便已经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下，“有人曾预言过我活不过15岁，但我战胜了预言。”
“……”楚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楚帆。”乔熏擦掉眼泪，注视着楚帆的眼睛，“爸爸说过，在这个绝望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逃脱的命运。
我不知道未来是否早已被注定，但是我相信，只要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存在，就有打破一切的可能！”
“我的命运也就这样了。”乔熏含泪微笑着，“可你不一样，你还有希望，答应我，不要觉得后悔，也不要被仇恨所蒙蔽，就像最开始所说的那样……请一定，一定，一定要继续走下去，可能这样说有些自以为是，而且还很任性，但……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托着那对风铃头饰，楚帆的手茫然地停在半空中，不知不觉间，他的泪水从两颊滑落。
你将我推出黑暗，我却无法带你走向光明……
“好。”他说。
这个钢铁般的汉子，哭了！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那种无力的痛苦，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曾以为那是过去了，但现在，梦魇再次出现了，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分割他和对方的生死线不再是怪物，不再是变异体，而是这个无情却又公平的世界。
他不能带她走。
他们都知道这一点。
哪怕回到人类社会，由于她的传染性，龙国为了民众的安全，为了不酿成更多悲剧，将她与社会隔离将是必然的结果。
人类不会把她视作同类，只会把她看作与那些恶心而恐怖的丧尸或者变异体同样的怪物。
是的，从人类的角度来看，她是怪物。
无论身心，她都已然堕落。
理想不能成为杀人正当化的理由，无论这个理想有多伟大！
当她挥起屠刀的那一刻，结局就早已注定。
况且，
蒋程希院士的预测是对的，虽然有些小小的偏差。
乔天厉，这个千年难遇的奇才用尽最后的心血研究出了解决乔熏传染性的解药，但他再也没有能力更没有时间去解决女儿的遗传病了。
他改变了世界，却最终没能改变自己以及亲人的命运。
心口传来阵阵绞痛，这种痛楚乔熏承受过无数次，但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疼，就像有一根冰锥慢慢刺入她的心脏，刺入她的心房，刺穿她的心室，再从心脏的另一端穿出，她疼得几乎想要满地打滚。
但乔熏生生忍住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独自忍受这种非人的痛苦了吧。
乔熏不想让楚帆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她转身看向了无尽的黑暗深处，也就在这是，乔熏听到了黑暗深处传来的那声饱含痛苦与懊悔的呐喊。
是那头怪物的声音，是那头名为乔天厉的怪物发出的呼喊。
“是爸爸的声音，爸爸在喊我，我听得到。”乔熏的精神有些恍惚，她笑着眺望前方，缓缓迈开步伐。
渐渐的……一切施加在她身心的沉重包裹仿佛都在离她远去，无论是孤独、自责、悲伤、绝望等精神上带来的痛苦，还是疼痛、寒冷、麻木等为肉身所施加的痛楚，似乎，全都不重要了。
她感到自己的步伐仿佛越来越轻盈，越来越轻松！
是的，对她而言，她走向的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是夺目且闪耀的光明。
毕竟，对她而言，人间，本就是地狱。
“熏儿！”
乔熏转过头，绽放出一张如夜晚的星空般璀璨的笑颜！
很美……很美……
这是楚帆第一次看到这种笑容，也是最后一次！
“楚帆，谢谢你！
能在生命的最后遇见你，真好！”
“谢谢……吗？”看着对方那灿烂的笑脸，楚帆也努力地想要做出笑容，但此时此刻，他的笑却是显得如此无力与苦涩，“应该说谢谢的，明明是我才对……”
“轰！”又一块巨石砸在两人之间，将那最后一块空缺也填满！
“轰隆隆！”在地面发出的阵阵轰鸣中，整块地面都开始塌陷，米歇尔科技的建筑纷纷在剧烈的地震中坍塌！
“轰！”最终，在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中，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