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荀(2 / 2)
常深明了于心,从马厩牵了匹温顺的良马,“姑娘,马来了。”他将缰绳递到她面前,等她握住,然后退开。
我攥着缰绳,纵身上马,没等马蹄行至几步,我便从马身摔了下来,“姑娘!”棉落急忙冲上来,扶着我起来,“没事。”我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在棉落的哽咽声中再次摔下:“姑娘这是怎么了?”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有些事只能我自己想通。
我不会驭马,但也想去看看小荀,他才九岁,还未成为大将军,还未吃过我亲手做的糍团,还未亲眼见着幽州和平,也难怪那日过后,林场的周围便被围了,我还以为是陈仟行失足坠落猎井后,要膳修便封了。
“上来。”我听不得所有声音,可唯独他似能让我冷静一些,喧闹的长街前只有将府冷亭若世,他伸出手,将我拉上马,待我坐稳:“拉住衣袖。”
听得秋声遍地落,再无街口那抹红。
我紧着衣袖,垂下的脑袋抵住他的后背,哑然:“当时同意去林场的不是陈仟行,真要追究起来,害死他们的是我。”
常深带着一队兵卒远远的跟在身后,这里是淮西方向的林场,换作以前他们是不会随行,可这次在离王师这么近的地方,死伤百余士兵,别说知晓实情的将士,就是连他都气恼不已。
因为两国关系,陈瑾之只得生生咽下了这等憋屈的祸事,明眼人都知道是谁的错,可拦下此事,一个一个亲自上门道歉的是他,掐掉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的还是他,这还是出了意外后他第一次露面,说不担心是假的。
远处林场青烟寥寥,就像巨大的织网笼罩整片胡杨林,直至行到眼前才看清是何景象,七八人跪在林场各处,有的笑容满面、有的无声凝视、有的埋头未起,可我知道那是死去士卒的家人。
接到命令戍守在林场附近的小部分士兵起初并没有看到谁人过来,陈瑾之驭马稳急等他们看到的时候,人已经在面前,“将军。”守在四方的巡防营士兵跪地抱拳。
“你先去。”他脸上没有任何神色,低头支我进去,我点了点头,踏进几日前还来过的地方。
荒漠无止的原野散发着密切神秘的危途,我轻轻踩在绿草上,周围还伴着呜咽的哭声,也只一会儿,就有士兵带着离开,不知不觉,我便来到当时小荀护着我的地方,那是个平高坡,离林场出口不远,若是他带我离开的时候不回头是不是结局又会不一样。
我撩开衣袍,俯身坐下,看着因为鲜血被染红的树身,环顾四周,竟有不少于十棵树身亦如此,这一意料之外的战争到底多少条性命交代于此?我不敢去想。
落日下的林场有风吹过,我抱膝颤着身子哭了很久,却被吹到身前的青色丝带吸引,沾染灰尘的丝带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可那独特的系法让我认出这条属于小荀的,是他唯一一样留下来的东西,也许倒下的那刻,他是笑着的,这就够了不是吗?
我红着眼掠过狭窄的天空,这里的危险超乎我的想象,因为有南萧的底牌、轻骑的护佑、王爷的首肯,我才得以存活在这残忍冰冷的幽州。
“骑兵副将李策自领军罚,其一擅自放百姓进林场祭拜,其二治颜族人突围时,卑职在淮西值守,未来及支援。”
陈瑾之收回眼,眸光淡去:“你们何错之有?”看了眼跪在面前的众士,目光停留在李策身上:“与你们无关,都起来,本将军不喜欢动不动就跪,特别是你,李副将。”
“是,将军。”
等四下无人,常深走到他身边,颌首道:“将军怀疑是李策?”
“让人留意着,与他有关和接触的人和事都需报备。”这次林场一事,连他都是小荀过来告知才知道的,李策又是如何得知这次是治颜的人,种种迹象表明这次治颜部突围林场是王师内部有细作。
“是。”常深把刚才得知的消息说给他听:“将军让跟去的士兵来报,萧姑娘,晕过去了。”
陈瑾之转头就进了林间,等常深反应过来,跟上去的时候,他已经把人放到背上大步往回走,“将军,标下来吧。”常深伸出手,想接过背上的人,“不用。”他说。
自古将军未骑马而行,身后的所有人便应如此,就有了城墙上的徐白枫怔愣着看着他们的将军步行一柱香的时间背人回府,而他的身后跟着数十兵卒。
“这是”徐白枫等人进了将军府,才问道。
“愧疚,愧对死去的士兵,愧对士兵的家人,愧对萧姑娘,总而言之,这担子太重,像把镣铐无余。”常深拍了拍徐白枫的肩膀,顿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