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筑草之城 第176章 赵佶的困惑(2 / 2)
但是想要挺过这两三年,真的就要自己付出代价了!赵佶慨叹,自己一生治政,都在用谋。二十几年来,国力日渐强大,民间殷富,怎么忽然就到了如此地步啊!
其实从安宁的角度看,大宋的不幸,在于它遇到了游牧民族崛起这件历史大趋势。从此前的契丹到今日女真,再到以后的蒙古,游牧民族的战斗力,一个比一个开挂!
而大宋的文明却在走向现代文明结构的转型中。新生文明还很弱小,带来的生产力还不足以抵御游牧铁骑的冲击。
这就是千年一遇的大变局时刻,哪有那么好梳理的?总之,在原始文明的惯性碾压下,大宋这个孕育了新生文明的国度,就这么猥琐地倒下了。
要说历史上的赵佶,其实还是办了不少惠民实事。虽然很多福利都给那些胥吏搞成四不像的残民手段。但是毕竟也有很多实在的惠民国策被保留下来。
不过民间的百姓都这样,你给他好处,他很容易忘记,甚至还要觉得理所当然。你招惹他的利益,他就要和你不死不休地缠斗。
崇宁四年五月,赵佶下旨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天下承平日久,民既庶矣,而养生送死,尚未能无憾,朕甚悯焉。今鳏寡孤独,既有居养之法,以厚养穷民。若疾而无医,则为之安济坊。贫而不葬,则为之置漏泽园。”
身居九重至尊,赵佶并没有忘怀这些无依无靠的底层百姓。也并未像其他皇帝一样惺惺作态。而是实打实地由国家拨款,设立专职慈善机构,并在整个大宋地方全面铺开。
无论幅度之大,还是深入持久时间之长,在古代史乃至世界史上都是罕见的。即使安宁所在的后世,也只可类比,难言超越。
此外他又兴教育之举。扩大太学规模。蔡京任内甚至进一步将太学模式扩至全国州县,兴办州学、县学。甚至此后安宁又在海州创办了新型的乡学体系,以及羽山大学。
赵佶其人志向也大,他不仅要继承父兄强国的梦想,亦要比肩历代名君,求万世荣名。无论用了什么法子,燕京的确被他收回了。此外,他还有重开河湟之功。
虽然任内兴了花石岗、修了艮岳,所费不小。但其比起前朝帝王园林、后世的园明园,规模也都要小得多。以大宋之国力,一个花石岗还不至于动摇国本。
方腊、宋江皆因花石纲起事,但梁山实无几人,乱无多时。方腊虽盛,亦不过五月之长。和诸朝动不动起义席卷半国、涂炭生灵十数年的规模比较,根本就无从相论。
至于所谓奸邪乱政,虽有,但也不至太过。蔡京文采能与苏轼齐名,他虽是权臣,行得诸多恶事,但他更是一个理财高手,于新法上多有创新。
童贯虽以太监帅军,但他在复西湟、平方腊中确有战功。其志就是于军中取不世之功勋,并无太多乱政之劣行。当时以其为复北之帅,也不算太大失误。
至于其它失政?如信道兴观,一县不过一处,有的还是寺庙改建。说他好女色,后宫也就七八十人,子女四五十个。
说他偷会李师师,也不过民间传谣罢,怕无实事。不然安宁为李师师赎身时,内侍李彦也不会一言不发。李师师更不敢去痴缠安宁,为他生儿育女。
总之,赵佶在位二十几年,地方虽有诸多乱象,但也并非到了民不聊生、天下大乱的地步。整个社会基本安定,朝政也算平稳。
其心也仁,其志又大,其人非愚。方方面面看,赵佶都算不上昏君。其心无恶,任内也并无残暴杀戮。这就产生一个问题,为何金国一来,这大宋就要大厦倾覆呢?
更何况,金国这时候根本没有灭掉大宋的打算。金兀术来回地折腾文书,不断敲诈勒索,他感兴趣的也不是大宋的江山社稷,而是大宋的土地和财富。
结果,大宋就是亡国了。奇哉怪也?可是,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在安宁看来,赵佶的败亡,还是因为他聪明太过的缘故。然后他就要自持聪明,尝谓吾辈天资之人,牧民之妙手,又岂受那些世间理法拘束?
乃视朝廷制度、大宋律法如游戏,率性为之,合则用,不合则弃。于是做事草率轻浮,他每件事看起来都没太大过错,可一件件小错累积下来,那就很要命。
凭借乾贞记强大的渗透钻营,太子赵桓和李纲等人的那些内禅谋划,想要瞒过安宁,其实很难。但是安宁之所以对赵佶内禅之事不发一言,还真就是觉得没用。
这爷俩,其实谁上、谁下,结局都不会太大改变。说起来,赵佶虽嬉于文事,但军政经验、任人揣事的本领远胜其子赵桓。
史上的赵佶若不匆匆内禅,金国第二次的汴京之围未必就能破城。
但那又如何?尝到了甜头的女真人,难道就不能第三次、第四次攻打过来吗?甚至不要攻破汴京,光是每年上千万贯的岁币,也能活活拖垮他大宋了。
单靠此前那样修修补补,那就是在筑草为城,根本没法守护这大宋的。
这才是最近安宁一昧消沉、彷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