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 / 2)
来到这里的犯人,要不是身份尊贵,都要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上一顿,再丢进牢室里关上一宿。
可……这点小伤他还不放在眼里。
火府的牢室并不多,每人都是单独一间,或许是这里的犯人都待不长久,处理掉了?
门扇被无声地推开,牢室里落入了昏黄的光,两个兵卒走进来,到榻前道:“起来了。”
少年慢慢坐起身,蓬头散发地跟着他们往外走。
两个兵卒把他带到审讯室,又进了旁边的耳室,那里和长廊连通,通往外面的出口。
耳室中央摆了一张小石桌,围绕着数个散落的石凳。张龙抬眼望过来,对面还坐着两个人。
少年透过披散的长发看见一对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夫妇,见少年和兵卒们过来,便受惊了似的弹跳着站起,男子望向两个兵卒,妇人的一双眼却紧粘在少年身上。
“把他的头发拢起来,露出整张脸。”张龙命令道。
两个兵卒立时把他散在面前和两侧的头发拢起来,用手紧紧地抓着。
张龙看向那对夫妇:“看准了吗?这是不是你们的次子?倘若有半句谎话,定然严惩。”
“回兵爷,这正是那个不孝子。”男子只看了一眼“元珠儿”的脸,便赶忙道,似乎急于撇清自己身上的罪责。他身边的妇人却盯着“元珠儿”的脸,眼睛眨了眨,便落下泪来。
少年原本还浑不在意地盯着桌角,不经意瞥见妇人眼中的泪,却愣住了。
直觉告知他,事情因为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妇人,即将变得麻烦起来。
“我儿……受苦了。你那样老实……再没有比你对火氏更忠心的小厮,我儿怎么会是内贼?”妇人走上前来搂住“元珠儿”有些僵硬的身体,呜呜地哭了起来。
少年将脸再度扭向一边,不再理妇人的话。据他所知,这妇人的次子平素话不多。
不料妇人却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我儿怎的不说话?”
少年看着她,唇畔泛起一丝冷笑:“……呵。”
“我儿声音怎变得这般沙哑?身上也全是血。”妇人又哭起来,“你可是怨我了?”
她搂着少年,觉着怀里像搂了块石头:“我儿见我,竟是半分也不亲!”
“这确是元珠儿本人?”张龙忍不住凑过来道。
妇人闻言,捧着少年的脸细细端详,再瞧了瞧他耳后的小痣,犹疑道:“瞧这模样和胎记倒是不错的……”
“他也许是用了易容之术。”张龙道,“你再问问他细节,倘若真是顶替了你的次子,那元珠儿本人境遇便危急了。”
妇人抬袖拭泪,也觉着张龙说得有理,哪有孩子受了苦,见了娘不委屈也便算了,还这般冷漠的?
便问道:“你平素爱吃面食,还是爱吃稻米?喜甜否?喜辣否?喜穿甚么式样的衣裳?”
少年却冷着张脸看她,独独不说话。
这个妇人委实是个麻烦,她这般在意“元珠儿”,说不准便会发现一些无法掩饰的细枝末节。必须尽快将她赶走才行。
张龙问道:“怎么,心虚了?答不上?”
“喜食面,不喜稻米。喜辣,不喜甜。喜穿广袖深衣,幼时却没得穿。”少年看着她,“娘,孩儿五岁离家,每月只在发月例时回家一趟。孩儿的喜好,便是说了,娘当真记得?”
那妇人闻言,愣了许久,随即眼泪扑簌簌落下:“娘对不住孩儿,娘记得……记得你儿时左手使筷,到了后来才板正过来。记得你爱吃汤面,爱吃甚么菜,娘也只能做到这些……”
“你等等。”张龙看妇人畏畏怯怯的,似乎不愿再在这里待上半刻,便皱着眉头将她一拦,“既然如此,你将他那些习性以及琐碎小事说出来,我们这边记录着,回头自去审问。”
那妇人低着头唯唯诺诺,复在桌前坐下。张龙看着两个兵卒示意,又将少年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