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窒息(2 / 2)
听雨阁红墙不高不矮,那是对季玉泽来说,对扶月来说有点儿高了,之前爬过的墙都比它矮不少,这实属过于有挑战性了些。下一秒,季玉泽默默地弯下腰,示意她踩着自己的背部爬上去。
扶月扫视四周,见的确没任何能拿来踮脚的东西,心一横,手攀着墙,脚缓缓地踩上他的背。
爬上去后,她坐在墙上等他。
季玉泽身手敏捷地翻.墙而上,扶月见他上来,一时松懈,没坐稳,朝一旁倾斜,直愣愣地往里面倒。
风呼呼地吹过耳朵,她大脑嗡嗡作响,接近一片空白,只有两字:倒霉。
千钧一发之际,季玉泽长手一捞,反应极快地搂住她的腰,但也已拦不住,两人双双掉下去,摔到地上。
耳边风停。
在落地的那瞬间,扶月并没感受到太大的疼痛,低眼一看,正压着一个人,对方的身体较于地面自然是软不少。
这是他下意识作出的反应,把她护在怀里,自己垫底。
姿势很不雅。
她双腿分开,跨在季玉泽身两侧,手搭在他胸膛上,随着心脏跳动轻微起伏,不快不慢,正常跳速。
鼻间满是木兰香。
很好闻。
少女指尖不受控制地按了按,季玉泽微抬眼帘,长睫微翘,纯澈的眼怔怔地望着她,像初生的纤弱孩童般,又美、又干净。
明知道是错觉,扶月心底却还是动了一下。
似有数不清的蚂蚁源源不断地爬入身体里,一点点地尝试着啃咬心脏,既痒,又麻,叫人欲罢不能。
扶月忙站起来,垂下来的裙摆拂过尚躺在地上的季玉泽的手,如同羽毛,轻轻地,柔柔地,扫过。
不到片刻,季玉泽也缓缓起身,轻声道:“月月,进去罢。”
嗓音极其正常,极其温柔,仿佛没被刚刚的小插曲触动到。
扶月点点头。
走到一半,她停下来,拽住还在朝前走的季玉泽,没有发出声音,唇瓣在动:“哪间房间是听雨阁阁主的?”
季玉泽看了一眼前方的房间,没有说话,却足够表明来前已调查过一番的意思。
房间的门没有锁,只是阖上而已,用力一推便开了。
门帘垂落在门前,他抬手抚开,迈步进去。扶月不敢久留在外,紧跟随后,待进来,忙把房门关上。
咔吱一声,与外间隔绝。
房间当中放着一张偏大的菱花铜镜,由于听雨阁是唱戏的地方,听雨阁阁主梳妆桌上面摆放着许多化戏妆的脂粉。
西侧还摆着书桌,陈设之物皆是少女常用之物,散着淡淡的香气,墙上挂着一幅霸王别姬的画。
画卷左上有落款:怀柔。
听雨阁阁主母亲名唤赵春柔,而她的名字则是谢怀柔。
画,是听雨阁阁主所作?
扶月经过时,认真地看了看,发现这幅霸王别姬画卷中的项羽长相跟那日上台扮演项羽的徐达明一模一样。
而里面的虞姬长相却不是那日上台扮演虞姬的人。
但看轮廓五官,她又生出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容貌之人,想起了,像扶媛!
怎么可能呢?
看着看着,扶月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抚摸,指尖划过画上虞姬的五官,真是越看越像扶媛。
忽然,感受到画卷下面还有纸张,她掀开上面的霸王别姬图,露出了一张美人图。
再对比霸王别姬图上面的虞姬。
就是扶媛...不对,细看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扶媛从来没露出过这种神态,而且纸张边沿已泛黄泛黑,有一定的年份了。
扶月抬眸看美人图的落款:谢丛生。
谢丛生是谢怀柔的父亲,那么画上的美人会是谁?有没有可能是赵春柔呢?
毕竟能让父女俩都画的人少之又少。
按这般推断,那就是谢怀柔知道画上的美人是自己母亲,继而临摹父亲的美人图,将赵春柔画上霸王别姬图。
可画中人若是赵春柔的话,未免跟扶媛长得太像了罢。
不过对应上原著里国师对扶媛一见钟情的剧情,一切又能解释得通了,倘若事情如她所猜,那真的不知怎么说国师了。
说惨遭抛弃,可怜罢,后面他又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将赵春柔亲手杀了。
说国师无情罢,又是赵春柔先抛弃了他。
总之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地。
扶月走到书桌前,将季玉泽拉到画卷前,先是指了一下上面的虞姬,再指美人图:“你看她像不像我姐姐?”
他凝视半晌,薄唇微启:“像。”
不再看画卷,扶月看向床榻,那里前方有木架子,一套精致绝伦的戏服挂在上面。
是扮演项羽所需要穿的戏服。
听雨阁阁主胆子真大,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摆着这些东西,一点儿做贼心虚的样子都没,坦坦荡荡的行为。
在外人看来,的确不像案件的幕后之人。
这时,听觉灵敏的扶月听到外面传来细微的说话声,赶紧吹灭照明的火折子,对季玉泽做了个噤声动作。
“阁主今晚不是说不回来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女声响起:“我们管那么多作甚,自从徐达明死了,听雨阁的生意一落千丈,我们还是担心一下自己以后该怎么办罢。”
待说话声渐行渐远,扶月才拉起季玉泽往外走:“听雨阁阁主回来了,我们现在必须得马上离开。”
查案最忌讳是打草惊蛇了。
季玉泽唔了声,临走前回头看了一下那张摆放着几本书的桌子,却没说什么,乖乖地任她牵着。
从听雨阁出来后,低头思索着案件的扶月倏地撞上一堵肉墙,抬起头,发觉回到了兰竹院。
季玉泽转过身,一身谪仙风骨,貌若好女,在夜色中对上她的眼睛,语气温润。
“月月,你今晚留下来吗?”
扶月心尖一颤,昨夜荒唐的一幕幕重放在眼前,脑袋向下耷拉了点,不敢直视对方。
“不了,我回悦梨院还有事。”
空气仿佛停滞了几瞬,他弯眸笑着,只是有些温柔的恐怖,恰好藏在了月光之下:“嗯,那你回去罢。”
青年眼珠一转不转地看着少女离开,立院门许久才抬起脚回去。
明日,陆少慈就要回京城了。
房间里,矮榻上摆放着不少新购置回来给扶月的胭脂水粉。季玉泽指尖一一掠过,面无表情地一推,雪白的袖子于空中荡起又垂下。
胭脂水粉瞬间落地,噼里啪啦。
如今...她可是连虚与委蛇、骗他也不屑了。
小骗子。
先前是不愿扶月骗自己,现在倒希望能继续骗下去,可她却不愿了,他握紧拳,短指甲嵌入掌肉。
心底翻滚着如潮水般的窒息。
季玉泽自小便养就极强的洞察力,怎会发现不了扶月近日来的变化,她可当真是喜新厌旧,迷上了那陆少慈?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他轻轻地勾起唇角,长腿微曲,半蹲下来,冰凉的指尖捡起一唇脂,缓缓扭开,沾了点,涂上薄唇。
指腹没收住力度,一划,一抹红色绽开在青年洁白的脸上,诡异无常。
愣了几秒,季玉泽昂起下颌,手中的唇脂掉地,唇角弧度如常,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一滴一滴落下来,眼尾泛起卑微的潮.红。
扶月。
你若抛弃我。
我必定、我必定...死也不会放过你...
眼泪接二连三地砸到他苍白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