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木牌与遗失的过往(2 / 2)
然而,在希月接过东西的瞬间,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有一块,近乎一摸一样的牌子,拿到了她的手中,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希”字!
相较之下,如今手头的这一块身份牌,要崭新要鲜明,上面刻着的字也相对清楚。
“这是谁的!”希月表现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慌乱。
“谁的?在你房间肯定是……”巧月严肃认真地回答道:“你的啊!”
“我的?什么!”
“你要不要那么着急,这确实是你的阿!”巧月对希月脸色的突然转变感到非常奇怪,同时又蹲下身子,拿起手帕继续为希月热敷去淤。
难道说,我才是……希月疯狂地摇晃着脑门,尽量让自己不往不可能的地方去想。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冷静下来,问道:“如果是我的,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东西……”
“是被偷偷藏起来的……”
说到这里,巧月又停下手,将手帕放下,坐回到一侧的椅子上,语重心长:“你还记得,当初的淑姨吗?”
“记得……在你之前,作为清月宫总管事的淑姨。前几年因病逝世,师父还为她办了最为隆重的海葬仪式……”希月回忆道。
“淑姨,原名淑慧……”巧月略带微笑:“之所以师父如此的器重淑姨,是因为当初陪伴师父来到清月宫的,便是淑姨了……”
“在我印象中,淑姨对人十分严厉,很多弟子被其责罚过,所以很多人都非常害怕她……没想到,她还有这般来历。”希月显得有些感兴趣,认真倾听,毕竟她对这个淑姨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她平时的为人处事如何,但却从没了解过她的私事。
巧月摇了摇头,一边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一边回味道:“这你就错了!虽然淑姨表面上冷若冰霜,也经常一副俨乎其然的样子,但其实,她是一个非常温柔体贴的人……这块牌子,便是她给偷偷留下来的。”
“偷偷?”
“对,瞒着清月宫上上下下百十人,给你留下的东西……”巧月从希月手中拿来那块属于希月的牌子,摸了摸上面刻字所留下的凹凸感,继续解释道:“当年,师父把你从外界救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一副伤痕累累且记忆全失的可怜模样。师父为了给你去尘焕生,吩咐把所有你当初携带于身上的东西,全都销毁,并给你带来了新的名字,新的生活……”
“其中当然也包括这块牌子,你之所以叫希月,很大程度是因为当初师父救下你时,率先注意到的,便是你身上携带的这块刻有‘希’的牌子……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师父才会把你当成是一个新的希望,并带回来,成为她的亲弟子,接受最好最优秀的教导!”
听到这里,希月回想起过去师父对她的关怀,想起师父的无微不至,想起师父的精心教导……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如今,这般迫境的她,倍感悔恨。低下头,口气深沉:“那淑姨她?”
“我不是说了吗?师父下令销毁你的所有,当然也这块牌子!恰巧当时负责清理工作的便是淑姨,所以她偷偷将这块牌子给留下了……”巧月说道:“这可是淑姨她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忤逆师父的命令啊!”
“可她为什么要留下这块牌子?对我来讲,现在的生活才是我的一切!”希月显得有些过激,甚至对此感到害怕:她很害怕,自己可能真的会是无兰所说的那个人……
巧月赶紧安抚道:“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起初我也对此一无所知,直到那段时间,我被师父派去照顾病重的淑姨并跟着学习管理清月宫内务时,才渐渐了解淑姨,明白淑姨的……”
“曾经的师父,是风属半区某个非常有名的氏族成员,其父亲还是该氏族的族长,她也将作为未来族长的接班人。而淑姨,也是在那段时间里,一直作为师父贴身侍女照顾其左右……”
“在后来,那个氏族也因为某些原因不明的原因中道崩途,族人有的被杀,有的在逃,下场都非常惨……也正好在那个时候,师父与淑姨来到了这里。”
“也可能是因为这般原因,师父才会如此嫉恨外边的人,嫉恨外边的世界……对她来讲,她所遭受的一切,便是她心中久久无法平复的伤痛……”
听到这里,希月便再次深感震惊,她从来都不知道,近在咫尺的师父,还有着这般残酷的往事……她突然觉得,自以为最了解师父的她,原来才是那位最不了解师父的人……
“当然,后来也发生了很多,对师父造成打击的事情……”巧月继续说道,语气沉重:“当然也包括那个男人的死……”
“哪个男人?”希月也渐渐好奇起来,问道:“说的是语风者的首领……”
“别说!”巧月赶紧拦住希月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并继续解释道:“我说的男人不是你想的那个男人……而是比哪个男人,更为忌讳的存在……”
“那是一个曾在清月宫生活过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老一辈门众都对此避讳不已,就连身为师父最重要的伺从淑姨,也从不提及这个男人的事情……”
“生活在清月宫的……男人!”希月真的不敢相信,自从自己来到清月宫,就从未见过男性进入宫内,更别说生活在清月宫好一段时间的男人……看来,她所不了解的事情,还非常之多。
“算了,有些扯远了……”巧月也感觉自己扯了一些题外话,赶紧又把话题转回到淑姨上:“还记得那天清晨,我来循例来照看淑姨起床梳洗……”
“淑姨却早已起身,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拿着这块被她偷偷留下来的牌子,面容憔悴,神情忧郁……她那天的模样到现在我都是粒粒在目。”
“对她来讲,还在襁褓当中便被双亲抛弃,后来又被师父的氏族收留,收为奴婢一直陪在师父身边……对她来讲,她就像一个活着的傀儡一般,没有头没有尾,一辈子跟着别人走,连名字都是别人给予的……”
“每当看到这个牌,再看到早已融入清月宫生活的你,她就像看到自己一般……”
说道这里,巧月也不免有些难受:每每回想起那天,淑姨与之交心,并流泪满面地说的一句话,她便陷入了揪心的痛楚。如今,她总算有机会,把那句话给说出来了。
“人不能失本,不能忘根,更不能让自己的人生有所缺陷!”
巧月突然抓住希月的手,用坚定的眼神注视着她的双眼:“淑姨所希望的,便是要你找回你自己的过去,找回那些属于你的东西!”
瞬息间,希月突然感觉到脑海中的某个点被这一系列的话语所刺激,突然如走马灯一般回闪着一张又一张以前从未见到的画面,看见了一块山清水秀、男耕女织的地方,看见了一些似曾相识,但又非常陌生的人,看见了……
“不不不,我现在需要好好调查线索,别再影响我了!”
希月迅速摇晃脑袋,同时撇开巧月的手,转向桌面,打算分散注意,继续搜寻衣服堆里的东西。
只不过,在她将注意力集中于桌上的衣服时,一件原本看似平凡无奇的东西,再一次震撼着她的心灵。
那便是,一直压抑衣服堆的最下面,且一直都被无兰安安静静藏在行囊里躺着的东西:她过去故乡的服饰,那件纯白色的素衣。
“淑姨没有说过,当时的我,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巧月本以为希月依旧不为其话语所动摇,正准备继续蹲下为其去瘀时,她便又再一次听到希月的问话,兴起,赶紧回答到:“我还记得,那一次恰好是淑姨与师父一同出宫游历一段时间,在准备归宫的路上,在快要到达幽幽谷前的一条河的河畔边,看到了已经失去知觉的你……之后便是带你回来接受医治,才有现在的你…”
“什么!河边!”
霎那间,希月感受到完全吨重压沉落于心头之上:回想起过去与无兰之间的点滴,无兰之间的话语,她不得不面对,也不得不承认,她曾,所失去的一切……
晃眼瞬息,她脑海里浮现的画面越发清晰,清晰到甚至能感觉到那天激流在自己身上无情地拍打,以及渐行渐远的,双亲及其他长辈们的嘶吼。
“抓住树枝!别松手!我们来了!”
“无希!”
“无希!”
……
止不住地,两行泪滴,哗啦哗啦地落下。这是第一次,巧月见到,面前原本如此坚强勇敢、刚毅不屈的她,留下了这般伤心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