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冉也，本该姓李（2 / 2）

两口子送走了送子娘娘，回头进了屋，先把包被打开，撩起孩子口口大点儿的小衣，检查了前胸后背，数了手指脚趾，零件齐全，没多也没少，两口子松了口气，这才看着炕上的孩子犯了愁，巴掌大的孩子，这可怎么养？

两口子多年自己过，就两个大人，日子过得简单，也懒散，忽然来了个孩子，这日子登时跟打仗一样，每天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冉也她娘好长一段时间在村里逮住个人就叫苦。

冉也喝完了带来的那袋奶粉以后，就靠她娘每天兜里装几个鸡蛋，在村里求百家奶过了前四个月，四个月以后就开始喝米汤，鸡蛋羹，六个月就能喝粘粥。

她娘先喂她，等她爹吃饱了，把她递过去，她就靠在爹的臂弯里，头拼命歪到娘那边去，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娘，看她娘大马金刀地坐下，拿了饼子就着咸菜，吃得痛快。等到看着娘端起碗来喝粥，她便也跟着咽唾沫。

八个月她就能跟大人一起吃饭了，都说她嗓子眼粗，好喂。娘搂着一起坐到饭桌前，把饭食嚼烂了，抿到她嘴里，吃得蜜口香甜。

娘这人馋，拿了孩子的馍馍嚼着喂，喂了半天跟爹告状，说小丫饭量真大，我这个喂饭的都饱了，她还不饱。

家里日子穷，没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可也没饿着冉也。没穿过什么时兴衣裳，倒也没缺着短着。爹娘虽说没娇着惯着，可也没受过苛待。

冉也瘦瘦巴巴，比同龄的孩子矮了一截，但好赖是活下来了，而且没病没灾的还挺壮实。

冉也从五岁多就知道自己是抱来的。她记事晚，也是五岁多才开始记事。这么想想，也许从更小，有人就告诉她了。

没办法，村子跟镇子离得太近，人们都认识。闲言碎语到处都有，你也没办法堵住别人的嘴。

第一次冉也回家问她娘，她娘还跳了脚，一蹦三尺高地找到说这话的那孩子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那孩子爹娘哭诉，那孩子娘一边叫着婶子陪笑说好话，一边扯过孩子拿着笤帚疙瘩抽了一顿。

冉也她娘虽然撒了一顿泼，到底也没能止住孩子说这事，即使平时不说，孩子之间吵了嘴，骂架的时候也会拿出来骂。

冉也娘也没办法，知道是没办法的事，太近了，知道的人太多了，总归是藏不住的。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再避讳。以前从来不带冉也去镇上的，后来也带了。

冉也还是小，对是不是亲生没那么在意。爹娘对自己跟别人的爹娘对孩子没啥区别，被人骂的时候她也生气，可也就是生气被骂，没想什么别的。对骂过后该怎么玩还怎么玩，日子过得还挺惬意。

跟同村的大多数孩子一样，无论日子多么苦，那都是大人的事情，孩子只管无忧无虑地在这个小世界里疯跑，从没走出村子的小冉也，觉得日子过得挺好。

镇上五天一赶集，集上人多，也热闹。有人指给她看亲生父母的大房子，砖瓦到顶的，看着可排场，跟自己家长草的墙头和露着麦秸的墙皮可不一样。小冉也远远地看过那房子，很好奇，可也没想跟自己有啥关系。

也在镇上见过她的姐姐妹妹，都长得白白嫩嫩，鼓鼓的脸蛋儿，扎着高高的马尾，看着就洋气。

她们跟在一个挺富态的女人身后，管那个女人叫“妈”，听听，妈，多洋气呢。冉也不眼红别的，就也想挺洋气地叫声妈，可看看自己灰头土脸，瘦脸寡腮的娘，觉得跟这个洋气的称呼真不配。叹了口气，就咽回去了。

日子过得飞快。

十二岁那年，冉也小学毕业，要去镇上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