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2 / 2)
傍晚
天色渐晚,炊烟袅袅,配上缓缓瑞雪,初冬之夜显得谧静而又祥和。
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没错,在挨了母亲一顿破口大骂以后,风笛便把自己将拖拉机开进田里的事忘得干干净净,颇有兴趣地坐在我身边学起了吉他,然而,在发出呕哑唣扎的弦音后,带着手上因勾弦而肿起的水泡,她只留下句,“哈……哈哈,看来,我不大适合这个东西呢。”
有一说一,这家伙吹箫的技术真的不赖,那时强时弱,昂扬婉转的笛声成了这乡村里独一无二的风景。
呵呵,我吹我自己。
你问我她是怎样把拖拉机由田地开回大道上的,我只能说。
她来自一个力大无比的种族,叫瓦伊凡。
我也不大想回忆那时发生了什么,除开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甩出车去以外,我记得的,也就不多了。
帮阿姨洗完堆积如山的碗筷,拿上那张已经被风笛扫的弦绷瓦裂的吉他,再加上一件厚薄合适的棉衣,我走了出来,因为我知道,那个人还在田埂上坐着,不知为何,显得特别忧伤,心事重重。
“哗啦。”我将那件棉衣披在了陈的肩上。
“唔?嘛,谢谢……”她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了看我。
“怎么了,塔姐姐,在信里骂你了?”我拨弄着那已经断裂的琴弦,从兜里掏出崭新的琴线。
“呵,瞒不过你……哈……”陈叹了口气,雾气朦胧,转瞬即逝。
“那倒没有,只是,我有点……哼,心里过不去而已。”她皱了皱眉头,血红而尖锐的眼睛里透着少见的无奈与感伤。
“我觉得她变了……”
“当!”好巧不巧,我因为用力过猛,那琴线发出了与这寂静环境格格不入的噪音。
“抱歉……”我苦笑着,“怎么说……”
“哼,还能怎么说……”陈冷冷地笑着,“她觉得我幼稚,觉得我太软弱,她不需要我的帮助,她还说了,我,没站对位置,我该加入她,她要让这个吃人的世界体会一下,她们这些被【神明抛弃之人】的愤怒。”
我看着她那苦大仇深的眼神,知道,这次,塔露拉是真的伤了她,就算她不想表达出来罢。
“呼,东国漫画看多了吧……”陈躺下,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不知道她发觉没有,她把自己精瘦雪嫩的腹部露在了烈烈寒风之中。
“我们还回得去吗?枫。”
“回得去,什么?”
“一起回到龙门,回到以前的生活。”
“……”我不敢回答陈,即使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我们都早已知道,那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她只是不忍相信那种事实,塔露拉变了,为何而变,因为独自一人承受伤害与黑暗时,我们,她最为亲近的人,不在她的身边。
她再也回不去了,她可能,再也不是我们所熟悉的姐姐了,原来的塔露拉,不喜政事,而这十年过去,在这白驹过隙之间,她回给陈的两封信里,无一例外,都透露着她的狼子野心。
她不是在弑神,而是在窥窃圣明项上的王冠。现在,我是这么想的。
“晖……”我看了看她躺下的模样,她实在是太累了,过去是,现在依旧。
当你拼命地为了一个东西绞尽脑汁时,你回过头,却发觉自己渐行渐远,这就是陈那时的所思所想。
我成了一个杀人者,而陈,正在慢慢松手,即使她拼死着握住即将下坠的塔露拉,但那依旧无济于事。
清脆的笛声打破了这冷寂的夜空,漫漫飞雪席卷而来,与漆黑无尽的苍穹融为一体,封存住,田埂上,两人最后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