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饥民口无食物,林雀遇黄粱(7)(2 / 2)
江晓洲出身在武林世家,半生漂泊于江湖,虽是女儿身,却养足了一副快意恩仇的秉性。她最厌恶的便是那些隔岸观火,超然物外之人,眼下听清川道人这样说,忍不住倏然起身,哂笑道,“你这老道,空有一身本领,却是半点因果也不沾身!既然如此,我还求你做什么!”说罢,她转身欲走,却看见林青站在一旁,一脸惊恐的见他二人争执,她忽地心肠一软,弯下腰来,把林青头上那顶浑脱帽扶端正了,柔声说道,“林青,你师父为何不肯教你真本领,直到此时我才知晓。然而他却错了!你天性善良,岂是他能算计的?明日起,我便把我所学武艺尽数教给你,好让你不必做个袖手旁观之人!”
远处传来清川一声叹息,江晓洲冷笑一声,又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径自离去。待她走远后,林青仍是站在原地,不住的向她背影张望着。清川缓缓走来,站在林青身后,轻声说道,“她迟早是要走的,却不知会把你带向何处?”林青转过身来,说道,“师父,你刚刚说什么,我一时出神,没有听清楚。”清川说道,“咱们师徒的缘分,也许快要了尽了。”林青又问道,“师父,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当真不肯教我真本事么?”清川说道,“她在和我赌气,也在为你鸣不平。她觉得你心地善,所以旁人就该对你毫无保留,可是有时善恶对错也不是一概而论的。”林青说道,“师父,我不懂。”清川说道,“我也不懂,所以这身本事才不能传给你。”山顶上又刮起一阵风,林青抬头看时,见清川脸上皱纹似乎更显眼了,人也更显苍老了。
这天午后,林青照例来到江晓洲的住处。此时她心情已经平复许多,一见林青来,便笑道,“林青,你来啦。”又把林青拉到自己身边,看见他双手冻得发红,于是攥在自己手心里。过了半晌,又轻声说道,“林青,我要把自己的武艺教给你,你肯学么?”林青点了点头,说道,“你肯传授,我当然要学。”江晓洲听他这般说,觉得欢喜,得意说道,“那老道整日教你打坐,恨不得让你成为山上一块石头,他心中算计什么,我却是一清二楚。他怕你学了他的本事,将来做了错事,为他招惹因果。我偏偏不能叫他如意!”说着她冷笑一声,神情煞是不屑,又继续说道,“林青,你学了我的武艺,却没有那么多顾虑,将来行事随心所欲,你天性善良,我不怕你做出错事!”
林青忽地低下头,喃喃说道,“你是因为和师父赌气,才肯教我武艺么?”江晓洲心里正得意时,听见林青这样说,便微微一怔,忍不住暗自想道,“我做着一切真的是为和那清川道人赌气么?”她沉思片刻,只觉得或许是有一点关系,但又不是全然这样,因此摇了摇头,说道,“我是为你不忿,你才这般年纪,那老道就想把你掌控在自己的手心里。”江晓洲说着,声音渐渐轻柔了,她看了一眼林青,见林青也正盯着自己,那一双黑色眸子里映出自己惨白的脸色,她不禁又想道,“我若是只为赌气,对他来说该是多么悲惨阿。”林青见她脸色又惨白了几分,琢磨着,“师父说她不久于人世,我又何必斤斤计较?她为赌气也好,为我着想也罢,总之她教我什么,我便学什么,也遂了她的心愿。”
江晓洲兀自沉吟许久,把林青那双小手握在手心里搓了又搓,揉了又揉,忽然柔声问道,“林青,将来你也要在这里做一名劫匪吗?”这样的问题清川问过,如今轮到江晓洲来问,而林青仍是一样的回答,他反问道,“我还有别的出路吗?”
其实无论是清川道人还是江晓洲,他们都看的很清楚,心里也很明白,林秉义已经开始着手让林青参与山寨中的事情了。江晓洲在山寨中住了许久,与林秉义接触多了,她发现这是一个十分极端的人,他打着劫匪的名号,却禁止手下劫掠商队、百姓。而自从云州被割让给契丹人的消息传来后,他对山寨中人更是加紧操练,说是为了能够在将来应对契丹人的快马长刀。有时江晓洲看着山寨中的操练,总会有一种置身于军营之中的错觉。而最近林青也参与了训练,他显然没有被林秉义排除在战力之外,这也正是江晓洲最担心的事情。
江晓洲叹息一声,缓缓说道,“那老道说我时日无多,但我总觉得还未到如此地步。林青,等到春雪消融时,我若仍有好转,或许就该南下了。”林青问道,“你仍是要去报仇么?”江晓洲苦笑道,“我身体这样,恐怕是难以报仇了,我是想要回到金陵去。”林青问道,“金陵是什么地方?”江晓洲说道,“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她一说起金陵,似乎有着无限向往,脸上也露出亲切笑容来,她又说道,“我家里有江湖上最好的医者,或许他能救我性命。”
林青听她这样说,也觉得欣喜,说道,“那你还是早些回去好。”江晓洲笑着点了点头,忽然轻声问道,“林青,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到金陵生活?”她这样问,看向林青的眼神里充满渴望,她想告诉林青,即便不在这里做劫匪也会有别的出路。林青显得有些犹豫,问道,“金陵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