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国殇(1)(2 / 2)
“可是......”孟望舒看着身上这一袭白衣,悲从中来,将水捧起来泼脸盥洗,水珠顺着额头流到鼻尖滴落,“可是我两个月之前去看望国君殿下的时候,国君殿下都还身体康健,并无一丝病态......怎么短短两个月......竟就这么去了......”
孟望舒任由水在脸上滴着,想起那个曾经私下让她叫曲伯父的国君殿下,怎么都不愿相信。
“大小姐......别哭......别哭了......”
国君殿下爱民如子,勤政为民,即位三十三年里,为崇阿的农人修水利,为崇阿的商人兴海业,为崇阿的百姓减赋税,家家有余粮,人人不愁务,道旁无乞儿,稚子上学堂,就连外来户,也能得到一样的平等对待,纵观崇阿史书上,再没有比这位仁君更深得民心的国君了。
“孟曦......”孟望舒沉默地掉着眼泪,混着水珠,一颗一颗,滴答沉闷,“......国葬......是什么时候?”
崇阿夏历十一月二十九日,第五十任国君曲天冶逝世,同日辰时,崇阿举国国葬。
“父亲,二哥......”孟望舒到前厅的时候,孟祈和孟海屏已经在内商议关闭商铺的事宜了,“表姑姑和大哥呢?”
“娘亲一早就在佛堂里念经祷告,就不去了,大哥那边的话,宁馥早些时候来跟父亲谈过,怕大哥出席国葬,心里难受,也不去了,陪着娘在佛堂里。”孟海屏难得地收敛了纨绔子弟的样子,白领黑袖,端正如斯。
孟祈坐在主位上揉着太阳穴,见孟望舒坐下后,继续说道:“万花楼歇业七天吧,五层楼一律不得开放。”
“下三层也一样吗?三楼主要是餐食,备菜数量多且杂,停业七天颇有影响,还有一二楼的商铺,都关了的话......”孟海屏拿着一本账本核对万花楼的盈利,不时用炭笔在上面划上几笔,“孩儿私以为,万花楼四五楼歇业即可,再关闭此外的娱乐场所,骄奢淫逸之处,其余的正常运转。”
“一律歇业。”
“可是,这样的话,孟家亏损......”孟海屏捏着手里的炭笔,指尖被晕染出一片炭灰,见父亲摇头,还想再挣扎一下,“那只开三楼和剩下的餐饮铺子吧,商铺也都可以关闭。”
“海屏。”
闻言,孟海屏立刻收了笔,合上账目,起身点头,“知道了父亲,这就吩咐下去。”
“国君殿下待孟家不薄,崇阿的海业政策有一半都是围着孟家来的,此乃国殇......海屏啊,我们虽是商人,但也要明事理,知进退,什么时候的生意能做,什么时候的生意不能做,心里要有数,”孟祈从主位上下来,拍了拍孟海屏的肩膀,“其他的爹相信你能处理好,走吧,是时候往宫里去了。”
“是,孩儿谨记。”
到了孟府门口,所有人都要在跨出门的第一步后,往手腕上佩戴祭条,长可及地,是崇阿的风俗,孟望舒沉默着跟在最后面,孟祈见了,把下人手上的洁白祭条递给孟望舒,“舒儿,你上前来,帮爹爹带吧?”
孟望舒抬起头,果然如孟祈想的一样,眼眶红红,泪盈于睫。
“爹爹......”
孟望舒走到门槛前,与孟祈隔着一道孟府高高的门槛,祭条柔软的像一条冰凉的蛇,孟祈的掌心却温暖,“舒儿不哭,国君殿下功成西去,是往天上位列仙班去的,不哭,咱们都不哭,别让国君殿下在天上看舒儿的笑话。”
泪染祭条,晕出一片透明的白,孟望舒仔细地系好,勉强扯出一个笑脸,“爹爹说的对,走吧,舒儿不哭了。”
出了孟府,这才看到街上已经被自发的崇阿国人洒满了祭纸,晴了好几日的天空今天却迟迟不见阳光,灰蒙蒙的乌云下,似有雪飘,风里掺着佛堂里的香灰味道,卷起经文祭纸,卷起哭声呜咽。
一路步行,随着众多缓慢前进的民众,从孟府所在的丹凤街,走到中鼓大街,商铺瓦舍全都大门紧闭,道旁十步一杆,竖着现在全崇阿唯一的彩色——引魂幡。
离皇城还尚远,孟望舒就已经听到了撼天动地的哭声,已经有半个城的人先赶到了。
“国君殿下一路走好啊——”
“国君殿下!厚德流光——”
“殿下——国君殿下——崇阿有您,百姓有您,实属有幸啊——”
“受您恩惠——国君殿下——明君千古——”
皇城高耸的红砖青瓦宫墙外,哭倒了一片乌压压的民众,孟望舒被这哭声压的喘不过气,被孟曦担忧地扶着,穿过这一大片人群,穿过厚重的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