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蛛丝(1 / 2)
“这个时候,我恐怕卡迪马特将军已经彻底地消逝在北境的风中了,就像风中的残烛只要稍加等待就好了一样。”
“是的,我觉得计划精密得简直就和钟楼的大本钟一样,丝毫不差!哪怕是以前教廷所认为的一道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当然了,这么多年,我服侍于您,恐惧于您,匍匐在地上吻着您鞋子,我都从来没有想过,一切会像黄油刀切开黄油这般得丝滑。”
“眼下,光明教会在帝国中的地位想必您也看到了吧?我们可从来没有这般高贵尊崇过,我们基本已经确保将获得了帝国国教的认可,在王子殿下的加冕典礼上,他就一同实现他的允诺,把光明教会上升到国教的地位上。而帝国的命运也将从此后起显得光明鲜亮,我想,您应该感到欣慰我为了教廷所做的一切了吧?”
教宗低着头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语道,脚上的红色麂皮靴子反复揉踩着什么,仿佛一只他最厌恶的虫子粘住了他的鞋子一样,他要把它揉成碎渣。
仔细一看,他脚下却是一块墓碑,一块躺倒在地上,仰望天空的墓碑。
教廷高贵的教皇陛下的墓碑。
高贵如教皇,却和贫民的墓碑一般无二,普通材质的石料就大喇喇地平铺在草丛中仰望着天空!
上头铭刻了一段文字:
“那些我带着镣铐日子我都不忘起舞,因为我知道那些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于恩赐的辜负。我将静静地躺在地狱中仰望天堂,享受着旷野上的徐徐轻风,坐起来等待《死灵之书》的主人来世间卷起灭世的诡火,诡火中,我将再一次站起来,并负重前行。”
“呸!”教宗狠狠地唾弃着脚下方寸之间的这块墓碑,用脚不停地揉搓,“这块没有任何人名的墓碑,其实才是真正的教皇墓碑,但看看它上面镌刻的铭文,那简直就是离经叛道的异教徒的恶魔言论!”
整个帝国的人都知道:教皇巨大的丰碑就树立在历届教皇的碑林之中,可恐怕就算问遍整个教会,都几乎没几个人知道,教皇真正的遗骸被埋葬在这片旷野之中,教宗他就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之一。
教皇临终前的种种诡异表现,实在让“至上委员会”很是头疼了一番。
按照光明教会的教义:自杀者是不配进入历届教皇们的碑林的,而关于教皇是不是自杀这事,哪怕直到最后都没有一个结论。
如果是自杀,教皇就有了最大的污点,自杀者不配拥有任何头衔和荣耀,那是生活的逃兵,是懦弱的可怜虫。
如果是他杀,历届教皇之中,实力强横到变态逆天的程度,究竟是谁可以做到这一切,还能无伤得杀了教皇大人?这简直可以说是匪夷所思到了极致。
经验丰富的执法官们哪怕咨询了所有高阶的法术,斗术强者,依然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三年前,最终各方努力下,直到最后一刻才达成了一个有些微妙的讣告:
“教皇陛下,因为不可抗拒的原因,与世长辞。
我们祭奠他伟大的荣耀,感悟他引领帝国走向更辉煌的光明之中。
他卓绝的能力领导着信仰者,
他天才般的占星能力,使得黑盒预言一直深刻地祝福着每一寸土地。
我们愿他的天国降临,得见真神。”
“呵呵,不可抗拒?”教宗幸福地拍起手来,“什么叫不可抗拒?我知道有些什么事是不可抗拒的。”
教宗甚至怀念起他最至高无上的那一天,他踩在帝都——苏尔威亚城那庄严无比的皇城地毯上的那一天。
当他高贵的脚触碰到红色天鹅绒地毯的那一刻,在那条天鹅绒地毯的尽头,壮丽的皇城穹顶之下,那个男人,伫立在那头等待着教宗的大驾。
感谢圣光!
蒙受了多少圣光的恩典!带给人间荣耀!蒙受了多少人间的血光!带来了一份明媚的契约!
教宗闭上眼,在新王温暖的臂弯中,他仰头时仿佛能透过闭着的眼睑上的光,那是一层粉红薄纱带着鲜红血丝,突突地跳动着旺盛的生命力的光!
任何一份没有血色的圣光,是不值得被历史铭记的,血色那是一道旋梯,这道旋梯带着人族历史向上蜿蜒曲折。
“吾王万岁。”老头在新王坚实的臂膀里微微有些颤抖,仿佛新王一身的荣耀,不容玷污,他不敢贴得太紧,新王胸腔闪出的炙热,足以烤化他的信仰。
“来吧。”卡西利亚斯这新任的王——勇敢的狮子,主动侧了侧身子抬手迎着教宗,让他们这对伙伴得以面朝同一方向。
小狮子不容分说一把将教宗大人肩并肩揽住,新王低头满意地看向瘦小的教宗大人,缓缓朝着皇宫内廷方向走去。
他的教宗大人有些错愕,他吃惊于新王居然记得,记得他们的约定。
教宗这一刻才绽放出一些不容察觉的笑容,眼前这孩子的确是长大了,他足够支配眼下这份至高的力量,享受世人眼里的崇拜,带给他的荣光。
这孩子哪怕在最光芒万丈的时刻,依然记得履行契约,而不用稍加点拨提醒,实在难得。
教宗深感欣慰,满脸荣光。
“这件事,绝对有您的功劳!”卡西利亚斯适时地提醒道,语气中丝毫不加掩饰他的欣喜,他可绝对不敢独享眼下这份弑父后夺取的快乐忧伤。
那寝殿中精致的沙漏小玩意,太过让人激赏!这份杰作的创造者,现在正像一份最为贵重的信件一样,被牢牢地包裹在新王坚实的臂弯中。
教宗大人正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只属于胜利者才配拥有气息芬芳。
“教会的功劳?”教宗本还想反驳些什么,但看着沙漏,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混沌的眼眸中只是片刻的闪烁,不过他已经足够老成,很快恢复了从容。
他满面笑容,莫名点了点头:这份功劳,他必须不遑多让!
弱者,不敢承担责任,哪怕是连带责任。但强者,绝对不会退缩,哪怕是冒领功劳。眼下这种时候,教宗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愿,也没有一点伪装的必要,过分的谦卑,只能被强者视作懦弱的表现,而善良可以说在此刻一文不值,当然帝国内绝大部分的时候,善良其实也是一文不值的。
想到这,教宗也微笑起来,欣慰得和新王肩并肩站在高台上走向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