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1 / 2)
第三章十八
苏小姐听他还跟赵辛楣在怄气心里宽舒笑说“好!就咱们两个人么?”问了有些害羞觉得这无需问得。
方鸿渐讷讷道“不还有你表妹。”
“哦有她。你请她了没有?”
“请过她了她答应来――来陪你。”
“好罢再见。”
苏小姐临别时的态度冷缩了方鸿渐的高兴。他想这事势难两全只求做得光滑干净让苏小姐的爱情好好的无疾善终。他叹口气怜悯苏小姐。自己不爱她而偏为她弄得心软这太不公道!她太取巧了!她不应当这样容易受伤她该熬住不叫痛。为什么爱情会减少一个人心灵的抵抗力使人变得软弱被摆布呢?假如上帝真是爱人类的他决无力量做得起主宰。方鸿渐这思想若给赵辛楣知道又该挨骂“哲学家闹玄虚”了。他那天晚上的睡眠宛如粳米粉的线条没有粘性拉不长。他的快乐从睡梦里冒出来使他醒了四五次每醒来就像唐晓芙的脸在自己眼前声音在自己耳朵里。他把今天和她谈话时一字一名一举一动都将心熨贴着迷迷糊糊地睡去一会儿又惊醒觉得这快乐给睡埋没了忍住不睡重新温一遍白天的景象。最后醒来起身一看是个嫩阴天。他想这请客日子拣得不安全恨不能用吸墨水纸压干了天空淡淡的水云。今天星期一是银行里例的忙日子他要到下午六多钟才下办公室没工夫回家换了衣服再上馆子所以早上出门前就打扮好了。设想自己是唐小姐用她的眼睛来审定着衣镜里自己的仪表。回国不到一年额上添了许多皱纹昨天没睡好脸色眼神都萎靡黯淡。他这两天有了意中人以衙对自己外表上的缺知道得不宽假地详尽仿佛只有一套出客衣服的穷人知道上面每一个斑渍和补钉。其实旁人看来他脸色照常但他自以为今天特别难看花领带补得脸黄里泛绿换了三次领带才下去吃早饭。周先生每天这时候还不起床只有他跟周太太、效成三人吃着。将要吃完楼上电话铃响这电话就装在他卧室外面他在家时休想耳根清净。他常听到心烦以为他那未婚妻就给这电话的“盗魂铃”送了性命。这时候女用人下来说“方少爷电话姓苏是个女人。”女用说着她和周太太、效成三人眼睛里来往的消息忙碌得能在空气里起春水的觳纹。鸿渐想不到苏小姐会来电话周太太定要问长问短了三脚两步上去接只听效成大声道“我猜就是那苏文纨。”这孩子前天在本国史班上把清朝国姓“爱新觉罗”错记作“亲爱保罗”给教师痛骂一顿气得今天赖学在家偏是苏小姐的名字他倒过目不忘。
鸿渐拿起听筒觉得整个周家都在屏息旁听轻声道“苏小姐哪?我是鸿渐。”
“鸿渐我想这时候你还不会出门打个电话给你。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晚上峨嵋春不能去了抱歉得很!你不要骂我。”
“唐小姐去不去呢?”鸿渐话出口就后悔。
斩截地“那可不知道。”又幽远地“她自然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