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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二十二
褚慎明神色慌张撇了鸿渐一眼别转头叫赵辛楣道“老赵苏小姐该来了。我这样等女人生平是破例。”
辛楣把菜单给跑堂回头正要答应看见董斜川在写忙说“斜川你在干什么?”
董斜川头都不抬道“我在写诗。”
辛楣释然道“快多写几我虽不懂诗最爱看你的诗。我那位朋友苏小姐新诗做得非常好对旧诗也很能欣赏。回头把你的诗给她看。”
斜川停笔手指拍着前额像追思什么句子又继续写一面说“新诗跟旧诗不能比!我那年在庐山跟我们那位老世伯陈散原先生聊天偶尔谈起白话诗。老头子居然看过一两新诗。他说还算徐志摩的诗有意思可是只相当于明初杨基那些人的境界太可怜了。女人做诗至多是第二流鸟里面能唱的都是雄的譬如鸡。”
辛楣大不服道“为什么外国人提起夜莺总说它是雌的?”
褚慎明对雌雄性别最有研究冷冷道“夜莺雌的不会唱会唱的是雄夜莺。”
说着苏小姐来了。辛楣利用主人职权当鸿渐的面向她专利地献殷勤。斜川一拉手后正眼不瞧她因为他承受老派名士对女人的态度或者谑浪玩弄这是对妓女的风流或者眼观鼻鼻观心这是对朋友内眷的礼貌。褚哲学家害馋痨地看着苏小姐大眼珠仿佛哲学家谢林的“绝对观念”像“手枪里弹出的子药”险的突破眼眶迸碎眼镜。辛楣道“今天本来也请了董太太董先生说她有事不能来。董太太是美人一笔好中国画跟我们这位斜川兄真是珠联璧合。”
斜川客观地批判说“内人长得相当漂亮画也颇有家法。她画的《斜阳萧寺图》在很多老辈的诗集里见得到题咏。她跟我龙树寺回家就画这个手卷我老太爷题两七绝有两句最好‘贞元朝士今谁在无限僧寮旧夕阳!’的确老辈一天少似一天人才好像每况愈下‘不须上溯康乾世回同光已惘然!’。”说时摇头慨叹。
方鸿渐闻所未闻甚感兴味。只奇怪这样一个英年洋派的人何以口气活像遗少也许是学同光体诗的缘故。辛楣请大家入席为苏小姐杯子里斟满了法国葡萄汁笑说“这是专给你喝的我们另有我们的酒。今天席上慎明兄是哲学家你跟斜川兄都是诗人方先生又是哲学家又是诗人一身兼两长更了不得。我一无所能只会喝两口酒方先生我今天陪你喝它两斤酒斜川兄也是洪量。”
方鸿渐吓得跳起来道“谁讲我是哲学家和诗人?我更不会喝酒简直滴酒不饮。”
辛楣按住酒壶眼光向席上转道“今天谁要客气推托我们就罚他两杯好不好?”
斜川道“赞成!这样好酒罚还是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