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竹千坪版的曲水流觞（1 / 2）

饭后，柳妈指挥大姐、二姐收拾清洗碗筷，三老在院中慢逛消食，说着村长里短，说着人情往来，说着儿孙女婿，特别说柳腾的事。中午给柳祖说中了，下了一会大阵雨；晚上，天空如洗，月光正圆正亮。

凉风习习，菜棚下有盏防雨罩夜灯，上面蚊蛾群绕；夜灯下，柳腾和三、四姐在帮着收拾荔浦芋的大杆芋苗，用刀削掉上面的大叶子，排队切齐，给柳爸制造送鬼用具：芋杆船。

柳爸嘱咐三人小心芋苗上面的汁，那像芦荟粘液般的汁，沾到皮肤上有种辣辣如火灼一般的疼痛，然后就会发痒过敏。并向三个子女吹嘘：“不是你爸吹牛街，整个竹千坪作这芋杆船，你爸是做得最漂亮。”三人连连点头，显然往年见识过，柳腾印象深刻，记忆中有这么回事。

一个小时后，果然柳爸没吹牛。柳爸用金竹削好的竹签作为连接物，以芋杆长短作出船体，作出两层古时楼船来。船舱内插上三柱未点的香，船头甲板插上一对红蜡烛，很像那么回事。

然后，让柳腾捧着芋杆船，三、四姐抬了一个竹编大萝筐，装上装好的钱笼，柳爸再提一个篮子，装上水果、五色饭、用芭蕉芋叶子包的糯米粑粑、家酿竹叶青、碗筷酒杯、石灰、金竹枝，再带上一盘电光炮，兴致勃勃地出门去送鬼。

出门前，柳爸要抓上一大把米，表情严肃地从老屋香火处，一路撒米，口中还低声：“列祖列宗，孝子贤孙恭送各位上路，一路顺风，并护佑子孙后代，五世其昌。”大姐、二姐打上手电筒看热闹。

一路上，月光明亮，灯光闪闪，热闹非凡。大人见了大声打招呼，小孩子则舞着手电筒跑上跳下，各处鞭炮长鸣，气氛浓烈。经过四方坪，到达水埠，最终送鬼处。

别小看这个小小的四方水埠不起眼，这可是桂市支流桃花江的源头。水埠有个从柳靠山下冒出的大泉眼，终年水流不断，水量还很大。出水口是一个当地坚硬红岩雕刻的龙头，水满溢哗哗地从二十公分的圆形龙口吐出，掉入下面有四十厘米落差，用青石板镶嵌地底和边，四乘四米的池子中，池深半米，是全村人打水处。

大池子下面是有点小坡度的中和小型两个池子，水漫过铺底的被水冲得没有一点青藻的石板往下流，中型池子是村民洗衣洗菜的地方，再下面的小池子是小媳妇洗尿布，村民农忙回来洗手脚的地方。

最后水从水泥修的沟渠流出，汇合下游竹千坪上竹和下竹两个水库的水，成为桃花江，流经三十公里在桂市汇入漓水。

水埠的水温常年保持十度，清甜凛冽，旱季不见其少，雨季不见其浊，养育着竹千坪柳家世世代代。柳腾家的竹叶青之所以名扬桂市，就是这好水出好酒。全国有名的顶呱呱矿泉水一直想要这口流水，村民一直不同意。

传统的村规民约中，保持着不打抽水井，宁愿家家户户放着大缸挑水喝，也是整个六通镇唯一个挖了下水道，集中排放家庭废水的村庄。当然，村民也不是脑子不开化，自来水也是去年也装上，不过是从正北方八里十二组花坪保护区接过来的，水质也就差个等级。

送鬼活动就在小池的下方水渠边，柳爸首先用石灰洒了个大约一米的圆圈，然后在圈外摆上供品，酌上酒，点上香；顺便点燃芋杆船中的三柱香，船头的蜡烛。圈里堆起钱笼，用纸钱引燃钱笼，手中拿着金竹枝拍打着地面，口中言道：“外面酒食自拿，里面外鬼不得掠夺。”神情虔诚，引得柳腾五姐弟也不敢造次。

待钱笼烧完，收拾好祭品，就是柳腾最期待的放船。柳腾捧着芋杆船，在摇晃得蜡光中，放入水渠，船借水力轻轻向前滑出，越飘越远。在众人的欢送声中，汇入众多星星点点之中。

柳腾目视远方河渠中众多的光点，中间是萤火虫，天上是莹月，不由感叹：中元不眠夜，纸钱寄哀思；月色如霜不粟肌，月光如水不沾衣。民间习俗，真好！柳家一大家子，真好！竹千坪，真好！想必我的穿越人生，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