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然篇(二)(2 / 2)
后来我才知道,南栀是北狄派在他身边的奸细。他假意宠爱南栀用以迷惑北狄的视线,然后背地里蓄养兵力攻打北狄。而之所以瞒着我,也是怕在南栀面前露出马脚,所以直到出征的那个晚上我才知晓事情原由。
我随萧旌路过怀栀宫时,南栀突然从宫里冲出来扑倒在了他的脚下哭得撕心裂肺。她说话间夹杂着哭腔,有些话我听不清楚,但能听出她是在求萧旌放弃攻打北狄。此时的她身怀六甲,我见犹怜,可萧旌却是一脸冷漠,只命令宫女将她带进去后便拂袖而去。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后没多久南栀便因难产去世,那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
南栀死后,怀栀宫再无嫔妃入住,萧旌甚至挂了一幅南栀的红衣画像在宫里以寄相思。这当真是应了那句话,生时不珍惜,死后长追忆。只是他追忆的,当真是南栀吗?
此次攻打北狄是出其不意,赵家军作为前锋打头阵,历时三天终于攻破了城门。城门攻破后,依旧是赵家军先行入城,而后柳江合才带兵赶来支援。在经过了半个月的恶斗后,这场战争最终以北狄君主以身殉国告捷。
此战虽然告捷,但赵家军死伤严重,我的那柄银枪也遗失在了战场上。后来萧旌又送了我一柄刻有“赵”字的长枪,可终究不是我心爱的那一柄。
战事结束后,萧旌将赵家军调离边境分散至各个地区以瓦解赵家的势力,并让柳江合带兵驻守边境,至此边境再无赵家。
无论赵家军如何为大恒出生入死,萧旌始终不信它,这大概就是君王吧。
北狄被灭后,大恒迎来了十多年的平静生活,我也带着逸儿缩居在悯生宫,再没有单独去见过他。
在这悯生宫的这些日子,我教逸儿读书明理,却没让他碰过武学,更没让他学习治国安邦。说来嘲讽,他是赵家后人却不会武功,他是皇家子嗣却又不懂朝政,可我不在乎,我只愿他平安喜乐。
可是事与愿违,贤运十四年,辰王的人因柳江合涉嫌私通外族一事找到我,我原本不想插手此事,但不知怎的,脑海里总是响起父亲让我守好边境的声音。我想,大概我这一生,终究逃不开边境二字。
后来,我去勤政殿见了萧旌,时隔多年,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去找他。他见到我时很惊讶,似乎也有些欣喜。在知晓了我的来意后,他没有责备我后宫干政,只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柳江合不会反,就像赵家军不会反一样……”在他的沉默下,我不自觉地说出了这句怨气十足的话。
这么些年,大抵是出于愧疚,他对赵家余部关照有加,对我们母子更是恩泽不断。原本我以为自己心里没有怨了,却原来只是我没察觉罢了。
他应该也听出了语气里怨气,但他没有生气,反而向我妥协道:“朕知道了,朕会让人重新调查柳江合的事……”
“多谢陛下……”
目的达到后我便退出了大殿,刚出殿门就看见了守在殿外的辰王。
辰王就是萧旌与禾瑜的孩子,他生的一副好皮囊,脸上总能看见禾瑜的影子。但我一看到他,想到的却是萧旌,尽管他们长得并不想像。
“你和他,真的很像。”我对辰王说,他听后笑而不语。
他这一笑,我大抵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他们像了,他们一样的温和有礼,一样的心机深沉,身边一样的跟着一个女子,只是一个是红衣,一个是玄衣罢了。
我以为,只要我不问世事朝堂的火便不会烧到悯生宫,却没想到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那夜,柳江合洗脱了冤屈,而吴最安却被冠上了谋反的罪名,就连我的逸儿也参与其中。
这些年,我小心翼翼地教养着逸儿,就是不想让他卷入朝堂的漩涡之中,可逸儿说得对,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到底是我太天真了。
我的孩子犯了错,我这个做母亲的难辞其咎。我不奢求无罪赦免,只愿以命换命。我对萧旌说逸儿是赵家唯一的血脉,他对赵家有愧,我只有这样说他才会网开一面。
如我所料,他赦免了我们母子的死罪,最后只让我们永居护国寺赎罪。
搬到护国寺后,我带着逸儿潜心修佛,至此真的算是远离了朝堂。
贤运十五年,萧旌驾崩,新皇登基,改年号为贤和。新皇登基后曾亲自来过护国寺一次,大抵是念着我曾为柳江合进言的恩情,他对我说:“虽然先皇曾说您二人非死不得离开护国寺,但您若愿意,朕可以在寺庙旁边为您置办一处房产,萧逸娶妻生子也可在此处。”
还没等我开口逸儿就婉拒了新皇的好意:“多谢陛下圣恩,但我和母亲余生只愿与青灯古佛相伴,还望陛下成全……”
新皇听后没有勉强,只捐了一大笔香油钱,而逸儿也确如他自己所说,弱冠之年剃度,自此常伴古佛。
贤和十年,我病入膏肓,药石无效,临终之时我将逸儿叫到床前对他说:“边境有一块无字墓碑,我死后就将我葬在它旁边吧……”
看到逸儿应承了我之后,我闭上了眼睛,此刻我的意识十分清楚,我看到了父亲,他摸着我的头对我说:“敏然,下辈子爹爹一定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