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一家四口(2 / 2)
她不可能忘记,当年为了能够有一条通往山外的公路,上寮乡八个行政村的支书村长们无数次地碰头讨论,在政府还不能立项建设的情况下,他们决定采取各村摊派集资筹劳的方式进行建设。那时候,像西蒙这么边远的小县还没挖掘机。修公路只能靠人工挖掘,遇到岩石,只能是一锤一锤地打炮眼,然后装进炸药进行爆破。
要知道,上寮离县城可是有足足七十来个公里的路程啊!除去同方向已经有公路的三十几个公里,必须要他们自己开挖的还有足足一半的工程量。对于一个仅万把人口,而经济又是相当贫困的边远乡来说,要完全靠自力更生的办法去完成,谈何容易?
“只要我们有那种愚公移山的精神,没有什么困难能吓倒我们,也没有什么事做不成的。”
说这话的就是当时身为北坑村村长的李亚娟父亲,人称“马大炮”李土法。
要说这位李土法,虽然人称“马大炮”,但四乡八邻还真的相信他呢!当年“农业学大寨”,他是第一个带头,领着全村正半劳力一百来个,高喊着“坚决削平两座山,今冬明春开成田”的口号,没日没夜地“苦干巧干拼命干”。虽然到最后两座山没有削平,只在半山腰被他们啃了个伤疤,但当时公社广播的日日表扬,还有他们开出的那一丘全村单丘面积最大的田总是摆在了那里。他作为大队长的威望也就由此建立了起来,以至于到后来都分田单干了,三年一次的选举人们照样把票都投给他。尽管当年的大队长到如今已经变成了村民委员会主任,大家都叫村长,但官是一样大的,他的威望也是照样不减。
在当时,一人两千块的资金摊派,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全乡有几家能拿的出来?尤其是像北坑这样山头乡里的最山头村。
对于这样的问题,李土法仍有办法解决。
没有钱的,可以以工抵钱。按一个正劳力一天三块五计算,妇女与十八岁以下的男青年减半。
这样算下来,如果拿不出钱的,一个人头的摊派资金就得用五百七十一个半工去抵啊!加上还有摊派的劳动工,这么大的任务量,有几家能够完成?
尽管人们对通公路是非常的渴望,但对任务量都是望而生畏。
在这样的时候,李土法是每天挨家挨户上门去赶着人家出工。
林小亮家的经济本来就比较困难,但他是个好强的人。靠借贷出了三个人头的摊派资金,剩下的一个人头两千块,还有摊派工,他试图用力气去完成。于是,自己和老婆天天上工地不说,连十五岁的女儿也让他给辍学了,不管她能干多干少,但每天起码也能记下半个劳动工吧?
可怜她的女儿林紫岚,尽管在学校里是学习尖子,尽管要她放弃学业是那么的不愿意,但父命难违,加上她的那份对父母辛苦的特别同情心,最后还是出了校门走上了工地。
如果不是因为那次的特大事故,也许,上寮乡的人几年里都会泡在公路这个无底洞中出不来。
谁也不会忘记那个灾难性的,血淋淋的事故。
经过了近一年的艰苦奋战,从里面开始往外做的公路做到了百丈岩。谁都知道,百丈岩可是直直矗立着的悬崖峭壁。
公路要从这里过,就必须要打掉岩石。炮工在打好了炮眼,装了炸药后,要求所有的民工撤退到安全距离以外,这时候,在那刺耳的哨声中,谁都仓惶地往回跑,可是在刚转到山坳那面时,就全都被李土法给拦下了。
“要跑那么远干嘛?来回走费工夫不?就呆这里吧,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在边远山区,干部的话就是圣旨,谁敢违抗?再看看,要放炮的位置已经看不到了,就全呆那里了。
可是谁知道,他们呆的位置,离放炮点的直线距离还不出二十米,只不过是一个在山凸,一个在山坳。随着震天的“轰”的一声巨响,百丈岩上一块巨大的岩石被炸碎被托上了天,随后又轰然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这些落石的一半落在了山前,也有一半落到了山后,可怜躲在山后的百十号人,有十几个被当场砸死,还有几个在送医的途中死亡,剩下的重伤轻伤人各有份。
李土法算是伤的最轻的,肩膀处也被石片削去了一大块。
最可怜的是林小亮一家三口,夫妇二人当场气绝身亡,林紫岚重伤奄奄一息。最后经抢救无效,死在了西蒙县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