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王侯(十六)荆楚阿荆(1 / 2)
韩高靖数日后从长水校尉营回来,天空正下着薄雪。去集议堂的时候,脸上还有浅浅的一道痕迹。不过无论是府中,还是外臣,都以为他是去巡察时不小心划伤的,谁也没怀疑什么。
然而毕竟是被令狐嘉树看出了关窍,几名亲信集议散去之后,他在府门外正同个同僚说着话,一眼瞥见云津从身边经过,便匆匆结束了谈话,追了上来。
二人同行,却不说话,令狐嘉树便向她脸上瞧了瞧,笑得十分暧昧:“吵架了?”
云津瞅了瞅他,道:“不知郎中令在说什么,我一向与同僚相处极融洽,并没和谁吵架。”
“呵,你不说我也知道。”令狐嘉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云津不由停下了脚步,正色地曲解着他的意思:“令狐郎中令手下能人无数,消息极通,无所不知,这谁不知道啊。”
令狐嘉树倒是不再兜圈子,笑着道:“你挠的?”
云津还是有些心虚的,但越是心虚便越故作平静:“郎中令是不是很闲啊,仆可没空,昨日你交代下来的文书我还要回去整理呢。”
令狐嘉树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却也并不理会,犹自叹道:“他干了什么,让你下这么狠的手?”
云津顿时气结,红着脸瞅了令狐嘉树半天,反而理直气壮了:“你想知道啊,那去问他啊。”
令狐嘉树哈哈大笑:“你不知道吧,他从你那出来就让人命我立即派出禁军跟他去巡长水营。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你挠的,你可够厉害的了。”
云津道:“令狐郎中令,你是不是忘了我帮你和素容说和的大恩了?真是过河拆桥。”
令狐嘉树犹带着调侃:“没有啊,我这不想着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我也义不容辞,替你们说和说和。”
“你可真够爱掺和是非的。说和什么的就不必了,我还一堆事呢。”说罢就往西去。
令狐嘉树还要说什么,忽然秦侯府的戍卫追了上来,道:“郎中令快回来,五公子从荆州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君侯让郎中令一道看看。”
令狐嘉树一听,大吃一惊,顾不得云津,转身便往回走。忽见云津也跟上来了,便道:“你来干什么?不是说有事吗?”
云津道:“我去看看五公子啊。”
“你看他干什么?”
令狐嘉树嘴上说着,脚下一点不停,云津追的十分辛苦,喘吁吁道:“主要是看看他带回个什么女子来,还带了一个孩子。”
令狐嘉树吃吃笑道,脚步倒是放缓了:“刚才你不还说我爱掺和是非吗?我以为你不屑于此呢。”
云津不理他,径直跟了上去。
秦侯府同以前的将军府比起来,不知大了多少,虽说韩高靖并不在意家中的打理,但有了虞夫人的操持,楼宇屋舍高大俨然,亭台轩榭、水阁连廊、复道如虹、素水碧池……应有尽有,其正屋端肃而偏院厢房玲珑,更有园花曲水点缀、华林庭树遍布,虽然如今正是初雪天气,却也有许多花树郁郁葱葱,丝毫没有冬日萧条,整个府邸便气象不凡了。
其实云津虽是韩高靖亲信,然自归来后却从未来过这秦侯府内宅,只在侯府前院的集议堂逗留过,至多曾在韩高靖前院的书房回过事。如今进了这侯府,见处处与威烈将军府不同,不知为何心里竟是一酸,由家仆导引着都进了韩高靖起居的院落了,却忽然停下来不走了。
“咦,你怎么不走了?”令狐嘉树回头问道。
云津勉强笑了笑:“这侯府内室,我一个外臣,不方便入内。”
令狐嘉树白了她一眼:“我不是外臣?何况你还是个女的,无妨。”
云津摇头:“你自己去吧。帮我向五公子问候风尘辛苦。”
令狐嘉树见她奇怪,瞧了她半天,忽然明白了,韩江既带了女子和孩子归来,韩高靖的夫人毕竟也在这里,她一定是不想见他的夫人吧。念及此,便暗自叹息,由着她踏雪而去。
令狐嘉树去的当然不是韩高靖的起居室,而是在起居室前面的内院会客厅。经家仆通报后才进门,然一进了门,便觉暖意氤氲,仿佛三春载阳。韩高靖的夫人是个主持中馈的贤惠妇人,自她嫁入,韩高靖的日子到底与从前不同了。令狐嘉树便更明白了云津不欲来此的心情了,当初在威烈将军府,那样的萧瑟日子,对比如今,她心里必然不好受吧。
令狐嘉树这样感慨着,脸上却依旧一派笑容,先向韩高靖和虞夫人行了礼,又与韩江两厢厮见了。这才细看室内果然有个形容娟秀的女子,又有乳母婢女抱着个小小幼儿。
令狐嘉树不禁上前看,那孩子粉雕玉琢、玉雪可爱,就连他这样一个浪子也不由起了怜爱之意。
令狐嘉树看了半天,忽转头向韩江道:“五公子厉害啊,什么时候三不知地弄出个孩子来?”
韩江笑吟吟道:“难道我弄出个孩子来,还要向你事先通报一声?”
“那倒不是,五公子是闷声干大事的人,仆佩服的紧啊。”令狐嘉树便道。
“你要是羡慕啊,就天天小跑着勤去几趟‘延庆坊’,自然就有了。”
令狐嘉树连连摇头:“五公子取笑了,仆没这享儿女之福的命。”
“这孩子多大了?”虞夫人忽然转头看向孩子的母亲,插了一句。
“这个……是去年……”那女子便低了头。
“是去年八月十七的。”韩江道:“说起来比兄长的还大好七个月呢。”
虞夫人便想起什么似的,对婢女道:“去把小公子抱出来,让五公子看看。”